昨夜,王家医馆一场煌煌大火,殃及尚冠里半条街道火龙乱舞,浓烟滚滚到天明!
今天,尚冠里半条街道,一片焦木瓦砾,残墙败壁,好几处还在残烟袅袅,飘散着人畜烧焦的恶臭气味。
尚冠里附近大小医馆,摆满了重则烧伤残废、奄奄一息,轻则焦头烂额、痛苦呻吟的受难民众,数百名死难家属捶胸顿足,哭天抢地一片!
这时,火烧现场不远处一条偏僻胡同里,刘病已渐渐的苏醒过来,他不禁睁大一双眼睛,茫然的望视狭长阴暗的胡同一会,溘然惊醒,不禁惊呼一声“昭儿!”惶急爬起身,不顾头昏脑涨,一路踉跄的奔出了胡同——就见,眼前一条街道上,早已汹汹嚣嚣聚集了成百上千的围观民众,京兆尹衙门已经戒严封锁了火烧现场。
刘病已张大嘴巴,瞪圆一双眼珠子,直勾勾望着眼前一片断椽焦壁,残砖瓦砾,头上一阵阵“嗡嗡”鸣响,浑身瑟瑟抖颤起来。
“昭儿啊——”他猛地凄厉嚎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推开人群,冲进一片焦土瓦砾的王家医馆,疯狂的掀开焦椽,刨开残砖瓦砾,嚎啕哭喊着,“昭儿啊——昭儿啊——”拼命的搜寻起来!惊得在场军兵慌忙上前呵斥驱赶他。
负责守护现场的京兆尹门下督(秩六百石),是廷尉丙吉的长子丙显,他见刘病已疯了一样的哭号着闯进火烧现场搜寻,慌忙领人强行架他出来,苦苦劝说了好一会,见他只是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只好命人护送他回皇宫掖庭。
正好这时张媚儿赶来了,慌忙抱住他哭劝说:“病已哥哥你傻呀?这里都烧成这样了,那王姑娘还能活命吗?”
刘病已绝望哭号:“不会的!不会的!昭儿绝不会死的!她这样好的人,上天也不忍心让她这样惨死啊!”哭号着,挣扎着又要扑去废墟里寻找。
许平君这时也闻讯赶来了,忙帮着张媚儿抱住刘病已劝说:“皇曾孙你先别急,要不咱们去附近医馆找找看,说不定王姑娘还活着!”
一句话提醒了刘病已,猛一把推开她俩,又发疯的奔向附近医馆去了!
张媚儿气得跺脚喊叫:“你别白费力气了,那王姑娘早烧成灰了!”
“他都急成这样了,你何苦还要这样给他添绝望?”许平君脑气的说,“说不准那王姑娘命大,真就被人救下了呢?”
“她命大,能大过这场大火吗?”张媚儿哭声喊叫,“都是她夜里不小心走了水(失火),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尚冠里半条街道的人,更害得皇曾孙也疯疯癫癫了!”
“先别说这些了,咱们快去看看皇曾孙,别让他再出了什么事!”许平君忙说。
“他这些天良心都被狗吃了,我才不想再管他了!”张媚儿屈气的喊叫,“从小到大,这满长安城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人对他好,如今他竟然为了那个王昭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口中虽然这样怨恨的喊叫着,脚下还是快步追赶刘病已去了。
许平君不禁摇头苦笑一下,就一时间又担心了,他两个见面又吵闹起来,也就忙着追赶他俩去了。
这时,“万国大乐坊”里,梁丘贺虽然劝说玉娘,派人把刘病已送去了火烧现场不远处的胡同里,让刘病已苏醒过来哭闹一场草草了事。因为刘病已是被凌霄她们封住晕穴,昏迷着送来玉娘寝室的,又是在昏迷中被送去火烧现场不远处的胡同里,所以刘病已苏醒过来后,不会知道昨夜晚来过大乐坊的事,只会知道王昭合被人杀害,尸体葬身大火之中了。
可是,梁丘贺情知玉娘放心不下刘病已,一旦让她看到刘病已苏醒过来伤心欲绝的样子,她指不定又会一时冲动,在火烧现场惹出什么祸事来,所以他不但不许玉娘亲自送刘病已去尚冠里胡同,还巧用迷药将玉娘迷昏过去,让玉娘老老实实的在寝室里昏睡了一整天。
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凌霄回来,向梁丘贺禀报了刘病已哭号火灾现场的情况。
梁丘贺不禁心中一阵酸痛的潮红了眼眶,儿时与刘病已患难在郡邸狱中的兄弟感情,他并不比妹妹玉娘差多少,只是他身为天龙使者四部管带之首,肩负的“神圣”使命,不容他这时意气用事,去成全安抚这位与他同吃一个母亲**的弟弟罢了。
梁丘贺这时听罢凌霄禀报之后,不禁皱眉沉思了好大一会,这才起身进入密道去了地下牢狱,虽然,他一直打算尽快除去王昭合这个日后祸根,但是他这时为了皇曾孙这个弟弟的情殇,还是打算先见识见识这个王昭合再说。
地下牢狱里一片阴森恐怖,梁丘贺戴着一张鬼王面具走进来,顿时吓得月牙尖叫一声,昏死在了王昭合怀里;王昭合虽然心中恐惧,一双眼睛里却喷射出血海冤仇的愤怒神光,既然横竖都是死,她王昭合还不至于被这些恶魔吓死在了这里。
“看来,你是个很有胆魄的女子,只可惜皇曾孙对你用情太深,你却并不怎样看重了皇曾孙。”梁丘贺平静一笑说,“因为,你明知皇曾孙居住在皇宫里,处境连小黄门都不如,你却还是利用了皇曾孙感情,去为你告御状,你这不是在害皇曾孙吗?”
“你们这群恶魔也懂得情义吗?我告诉你,别说皇曾孙处境艰难,就算皇曾孙处境优越,我也绝不会让他为我犯下朝廷禁忌的!”王昭儿不禁羞怒喊骂,“你们既然知道皇曾孙是在苦难中长大的,就请你们不要伤害皇曾孙,要杀要刮只冲我一个人来好了,不然我就算死了,也定要变成厉鬼向你们索命的!”
“我这个人别的什么都不怕,只是很害怕厉鬼索命哟!”梁丘贺不禁嘲谑的笑说,“所以说,你今日死了之后,千万别化作厉鬼来惊扰我,不然,我会第一时间送皇曾孙与你在地下团聚的。不过,如果你死了,老老实实的呆在地狱里,等着投胎一个好人家,我保证会让皇曾孙一世平安无恙的!”
“就算我不向你们索命,你们丧尽天良恶贯满盈,也一定会遭到报应,万劫不复的!”王昭合羞怒喊骂。
“这个就不捞你一个就要死去的人费心了,只要你不化成厉鬼惊扰我们就好,这样皇曾孙也就能因你而得到平安了,你答应吗?”梁丘贺笑吟吟问。
“好,我答应你!”王昭合竟然爽快的喊说,其实她原本对鬼神之事就不相信,要不怎么会连圣人都说“鬼神之事,吾也难明”的话了?又何况,这世上要是真有鬼神,那她满门的冤魂这时又去了那里,怎么都不去向燕王那个昏君与这群恶魔索命呢?她这时明知他们这些亡命之徒,虽然凶残却讲道义,就故意怒声叱说,“我答应你了,就请你也对天地发下毒誓,绝不为难皇曾孙,不然让你们鬼神共诛,万箭穿心而亡!”
“你真的为了皇曾孙,连死后变成厉鬼复仇的机会,都甘心放弃吗?”梁丘贺佯作正色的问。
“我王昭合说到做到,你发毒誓吧!”王昭合表面上冷冷的说,心中却急迫的等待他赶快发誓,因为她知道他们这些杀手们,是最迷信鬼神的人,一旦发下毒誓就会信守一辈子誓愿的。
梁丘贺不禁刮目相看了她一会,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城府一笑问:“难得你对皇曾孙如此重情重义,如果我这时不杀你,却让你放下灭门仇恨,离开皇曾孙,远离京师隐姓埋名,从此再不许回到京师,更不许你向朝廷或者官府,上诉你家的灭门大仇,你做得到吗?当然了,我这还是以皇曾孙的性命与你做交易的!”
“我,”王昭合顿时口塞一下,她万不料对方竟会这样逼迫她,她不禁羞怒喝叱,“你还是杀了我吧,我绝不会这样苟且偷生一世的!”
“怎么,你这时又不顾皇曾孙的安危了吗?”梁丘贺不温不火的问。
“我宁愿以死报皇曾孙,也绝不会这样生不如死的屈辱活着!”
“可是你活着,不但会有机会报仇,说不定还有机会和皇曾孙在一起的!”
“我,”王昭合不禁又口塞一下,睁着一双不信任的愤怒眼光注视他。
“我觉得还是这个方案怀柔一些,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吧!”梁丘贺平静的说,不禁望着她一双愤怒的眼睛失笑一下,随转身离开囚室走了。
“你们休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王昭儿不禁冲着他的背影凄厉喊叫,“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被你们利用的!”
“别忘了,你的命可是连着皇曾孙的命,”梁丘贺头也不回的笑呵呵说,“所以请你还是别伤害你自己的命,也尊重皇曾孙的性命才好!”
“恶魔!”王昭合绝望的喊骂,“你快杀了我,放过皇曾孙呀,皇曾孙与你们可是一点仇怨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