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个金童玉女好大的架子,怎么才来呀?”许平君正在逐桌给客人们敬酒,见刘病已和张媚儿姗姗来迟,就慌忙放下酒壶,迎住他俩笑嗔。
“你问他呀,要不是他忘记了,”
“我忘记什么,”刘病已慌忙打断张媚儿话头笑嗔,“要不是你一路上,只顾叽叽喳喳的说话耽搁,咱们能来迟吗?”
“我一路上叽叽喳喳?”张媚儿瞪眼脑笑的喊问。
“碎嘴丫头,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刘病已涨红脸忙低声说。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许广汉笑呵呵说:“只道皇曾孙今日去了学馆不能来了,刚才你姐姐还念叨你呢!”
“今日学馆放假,我本来要提前来的,只是临时有事耽搁迟了,还请大人和姐姐恕罪!”刘病已红脸歉意的说,忙给许平君插掌躬揖赔罪,也忙与在座的宾朋躬揖问好。
“皇曾孙快别客气了,你能来姐姐真是感激不尽么!”许平君忙扶起他说,“你快和媚儿妹妹坐吧!”说着,亲热的一手拉刘病已一手拉张媚儿去坐了,就先给他俩斟了酒。
今日,许平君的生日宴会上来客不多,只有一些娘舅家的兄弟姐妹。如今许府败落下来,已经没有了当年许广汉在太子府做郎将时的风光了,那时许广汉虽然也只是一名太子府六百石郎吏,但是只要太子登基皇位,许广汉无疑会一飞冲天,成为显贵朝廷的二千石郎中令,可惜“巫蛊之祸”,太子刘据一败涂地满门伏诛,许广汉虽然蒙妻兄后将军赵允国打捞保住了性命,却已是宫刑残身再也没有了出头之日,所以那些亲戚们也都不来走动了,只有后将军赵府看在许广汉夫人赵氏的面子上,逢年过节还来走动走动。
这时,刘病已忙捧起酒爵向许平君祝寿:“病已祝姐姐百福百寿,富贵绵长!”说着,仰脖一饮而尽。
“妹妹祝姐姐千秋万寿永不老,花容常驻如今日!”张媚儿也忙捧起酒爵祝寿说。
“多谢多谢!”许平君笑盈盈捧起酒爵说,“姐姐也祝你两个永远开心快乐,平安如意!”说着,也干了酒爵。
一时间,大家各各起身与许平君敬酒祝贺,许平君也笑盈盈回敬了大家,满堂里充满了欢快热闹的气氛!
许平君比刘病已大二岁,今年十九岁了,是标准的东方美人脸型与体态,也是标准信守“女子无才便是德”圣人训诫的女子,她端庄持重,性情温良贤淑,虽然平时也弹琴做画,却只是略通一些,不过女红针织,却是娘舅两家姐妹中最出色的。
只可惜她“命硬克夫”,十四岁与宦者令郭攘的侄儿订了亲,十五岁要出嫁时郭攘的侄儿就死了。次年腊月,舅父赵允国保媒,又与大将军长史公孙遗的次子订了婚,十七岁出嫁时又死了公孙遗的次子。从此以后,不但满长安城的官宦府不敢与许府联姻了,就连一些商贾平民家庭也不敢娶许平君过门了,致使眼下许平君都耽搁到了十九岁,成了没人敢要的大龄剩女了。
命硬克夫婚事蹉跎,许平君秉性温良厚道,心中虽然屈苦也就听天由命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倒落得清白自在;许广汉是位安守本分的武夫,心中对女儿的婚事虽然心急,也是没奈何的事,所以他也就想开了,只好听天由命了。
最苦的可就是赵夫人了,她原本是营平候后将军赵允国的亲妹妹,当年许广汉贵幸太子刘据时嫁给了许广汉,不料“巫蛊之祸”让许广汉变成了“阉人”,让她这些年来守了活寡,性情就变得暴躁易怒了,常常为一些邻里的风言风语与狗儿翻墙,猫儿**的小事,与左邻右舍吵吵闹闹,甚至是大打出手。如今,又加上女儿许平君“命硬克夫”没人敢要的屈苦,就更让她活得凄苦绝望,性情暴躁的成了尚冠里以及长安城,有名的河东狮吼没人敢招惹的悍妇了!
今日,女儿过生日,刘病已的到来不但让赵夫人见了不喜,反倒让她迁怒了刘病已这个“邪崇灾星”,要不是他当年一出生就带来了“巫蛊之祸”,她老公许广汉也不会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公公”,说不定她女儿许平君的“命硬克夫”,都是被刘病已这个“邪崇灾星”祸害的!
可憎刘病已这时还不识趣,偏偏捧着酒爵站起身敬她夫妇:“病已这些年幸得大人和伯母时常照顾,病已今日就借花献佛,祝愿大人和伯母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水长流!”
“罢了!”赵夫人不禁羞怒的说,“有你在,老身还敢长寿有福吗?”一句话惊得满堂鸦雀无声。
“夫人你!”许广汉勃然恼羞的瞪视夫人。
“哼!”赵夫人却冷笑一声,嚯的起身憎恶的瞪视刘病已一眼,拂袖转身去了后堂。
刘病已顿时头上嗡鸣一下,脸红耳赤的怔在了当场,眼见满堂宾朋都一齐厌弃的望视着他,他一时间羞愧的恨不能一头钻进地缝里去!连一旁的张媚儿,都气得口唇颤哆说不出话了。
许广汉这些年来愧对了赵氏,已经对赵氏畏之如虎了,他这时虽然气得脸色铁青,却敢怒而不敢言。
许平君端庄持重,温良贤淑,又最善解人意,这些年来也是处处迁就着母亲,她这时忙向刘病已歉意一笑说:“皇曾孙千万别介意,母亲这几日头疼的厉害,说话难免有些动气失智,只怕她这时也不知道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了?来来来,大家饮酒,平君代母亲向皇曾孙与大家赔罪了!”说着,一气喝干了酒爵。
“来来来,大家饮酒饮酒!”许广汉也忙捧起酒爵强出笑脸说,“病已来,快饮了这一爵,你伯母就是这容易动怒失智的脾性,你可别计较!”
“病已不敢!”刘病已感激的说,慌忙饮干了酒爵,止不住潮红的眼眶里就噙满了泪光。
一时宴罢,许平君亲自送刘病已和张媚儿出了府门,就勉强一笑说:“今日这事,皇曾孙也别往心里去,母亲这些年来性情不好,对谁都带着气呢!”说着,禁不住眼眸都红了。
“许姐姐快别这样说,病已这些年来多亏了许大人照顾,又怎敢有怪伯母之意了?”刘病已强出笑脸说。
“姐姐放心吧,伯母的性情就是这样,我们不会介意的!”张媚儿口中这样说着,肚子里还的气鼓鼓的。
“这就好,你们以后常来玩吧。”许平君感激的说。
正这时,许舜、许延寿兄弟也送赵钦(后将军赵允国次子)出来了。许平君忙喊他们过来,就含笑说:“皇曾孙仁厚,你们以后凡事多帮着他,可别让人老欺负他,知道吗?”
许舜、许延寿兄弟是尚冠里的地头蛇,也是西城柳市游侠团伙的成员,交结了不少酒肉朋友,他兄弟却是最敬重这位长姐的,这时就忙赔笑脸说:“姐姐放心,以后皇曾孙若有什么事,我兄弟一定为皇曾孙出头就是了!”
许平君含笑点点头,见赵钦笑着不语,她就忙又对赵钦说:“钦弟,你是皇曾孙的同窗,常和皇曾孙在一起的,以后学馆里要有什么事,你可要凡事多护着皇曾孙,知道吗?”
赵钦性情耿直刚烈,自从那日刘病已代他受过之后,他就心存感激了刘病已,只是刘病已是长安城子弟的众矢之的,他也不好与刘病已太亲近了,这时听许平君这样说,就忙含笑说“表姐放心,小弟知道了!”
“多谢许姐姐关爱,多谢众位公子照顾!”刘病已这时心中屈苦,也只好躬揖感激的说。
“皇曾孙别客气!”许平君和许舜赵钦他们都笑了说。
刘病已告辞离开许府,再向廷尉府赶去时,心中就一阵阵的感念了许平君的好处,想着以后若真的有了许家兄弟与赵钦的帮衬,这长安城中除了霍家兄弟,也就没有人敢欺侮他刘病已了,他顿感眼前一片豁亮光明了许多。
张媚儿却不胜惋惜的说:“许姐姐这样的好人,命却如此的不好。听说以前定下的亲事死了夫家,这几年接二连三定下的亲事又死了夫家,如今满长安城的人都说她是‘命硬克夫’的白虎星,吓得再也没人敢与她定亲了!”
“这是他们福薄命浅,无福消受许姐姐这样的好女子罢了!”刘病已不忿的说,“什么命硬克夫、克父、克母了,这都是一派鬼话,我要是有这这样大的本事,就专去克天、克地、克恶人了!”
这时,日已西天了,他们横穿马路来到了柳市大街上,刘病已这才说:“媚儿你先回去,我去丙伯伯家一趟。”
“天不早了,还是明日去吧?”张媚儿说。
“难得今日学馆放假,明日又不得闲了。”刘病已说,“再说了,我答应人家的事,怎又能失信于人呢!”说着,丢下张媚儿,转身拐进了一条胡同,赶去廷尉府一条大街去了。
“你与人讲信义,谁又与你讲信义啊?”张媚儿气得高声喊叫,见他头也不回的去了,只好气呼呼的独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