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音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拿眼偷偷看了看父亲,却发现父亲突然间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只是低头兀自坐在那里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更是无法看的清楚。
良久之后,海风音的父亲缓缓地抬起了头,无奈地说道:“出现这样的结果,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也别太自责,只是日后,你却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过着像我一般的日子,每天只能耕田种地。”
听着父亲有些萧索苍凉的话语,海风音的心头暮然升起一股不忿与绝望,他的心中着实非常羡慕那些能够觉醒血脉的人,他们可以告别平庸,不再过着低下寒酸的生活,走到哪里都可以得到别人的关注与敬佩,还可以赚到平头百姓一辈子都无法赚到的钱。
这些生活早已充斥在他心头许久,从他每日看着父母为了生计忙碌,他便强烈地想要得到飞黄腾达的机会,他想成为一个武力强横的强者,对欺压自己的地主富户进行报复回击。
他要活的有尊严,活的有价值,他早已将希望寄托在了鉴定血脉上面。
然而,上天却残酷地为他安排了一个‘废物’的名头,让他只能将满腔报复与欲望压回心头,低头去做一个平庸低贱的农夫。
想到这里,海风音便猛地攥紧拳头,却只能将心中的不忿发泄在握紧的双拳中,发泄在隐隐作痛的手掌皮肉中。
这时,房屋的门却被推开,走进了一名身材臃肿,穿着粗俗简单的农妇,随着她的进入,一些相貌与她相似,身材更是一个赛一个‘苗条’的妇人走了进来。
海风音回头看时,却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她们竟然在此刻来到了自己家,海风音赶忙将眼泪悄悄地擦去,转身走向了里屋,不打算多去理会这些长舌妇。
“二哥,二嫂,都在家呢。”
一名妇人挺着臃肿的身躯,走进了屋子,瞧了瞧走进里屋的海风音,接着便笑着看向了海风音的父母,并亲切地称呼了一声。
“哦。”
海风音的父亲随口答应了一声,接着便继续低头不语,不打算理会进入屋子的几人。
然而,那些妇人却不当自己是外人,当下便有一名妇人坐在一处凳子上,脸上有些愠怒地说道:“不是我说你们两口子,哎~~~干嘛要花那些冤枉钱,去做那些没着落的事情。”
“小音他下午去做血脉鉴定了吧,我也是听人说的,有人看到了那孩子进了城,还去鉴定了血脉。”
这时,另一名妇人也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看了看身边同来的几人,有些唏嘘地说道。
“一枚银币呀,干什么不好,为啥要浪费去做血脉鉴定,倒不如拿它去做个买卖,如今倒好,血脉没有觉醒,反倒赔了一枚银币,何苦来哉。”
“就是,我倒不是在这里扯旧账,你们两口子早些欠我的三十枚铜币,我直到现在都没跟你们要过,那事其实我早就忘了,我们本就是亲戚,我又不差那三十枚铜币,只是你们~~~~”
“他三姨,这是那三十枚铜币,你数数。”
海风音的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铜币,并且‘哗啦’一声将铜币扔在了桌上,语气冷淡地说道。
“哎?你看,二姐,我又没这个意思,呵呵~~~~呵~~”
一阵哗啦啦地收拾,那妇人带着尴尬的笑容,将桌上的三十枚铜币赶忙收在了手心,一阵急促地塞进了袖筒里。
海风音再也听不进去她们的聒噪,猛地扯开门帘,从里屋冲了出来。打算离开屋子,去寻个僻静出躲躲这些长舌妇恶心的闲话。
然而,他刚刚走出里屋,便被门口的一名妇人拦住,妇人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她的美丽一样,此刻正带着‘温暖’的笑脸说道:“小音,在屋呢?不是三婶说你,你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懂得体谅你爹娘,还乱花钱去做那些没把握的事情,如今倒好,白白丢掉了一枚银币,那可是一枚银币呀。”
随着她话音刚落,那边从海风音爹娘处讨了臭脸的妇人们,纷纷站起了身体,汹涌着走向了海风音,七嘴八舌地开始了数落。
“就是,你也别怪八姨说你,你这事办的实在糟糕。”
“这孩子从前很懂事,怎么如今也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小音,不是四婶说你~~~~~”
“小音,不是五姑说你~~~~~~~~~~”
“小音,不是我说你~~~”
暮然间,一众带着嫌弃指责的脸庞,纷纷围拢了海风音,她们都带着语重心长的腔调,张口便是‘不是我说你’,但她们却都在恨铁不成钢地指责着他。
海风音刹那间感觉整个世界都仿佛空气稀薄了起来,身周竟然短暂性的缺氧了片刻,被那些妇人一通没完没了的聒噪,吵得他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都给我闭嘴!!!”
随着一声暴虐的嘶吼,那群妇人的声音瞬间被盖了下去,她们都带着诧异地眼神看着海风音。
这短暂的片刻虽然宁静,但却并没有维持多久,相反地,却换来了更加猛烈汹涌的唾沫。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还跟大人顶嘴,平日里看他温顺乖巧的很,原来也是这般模样,真是。”
“二哥,你也别坐在那里了,赶紧说说你的儿子,他怎么这么跟长辈说话。”
“就是,家教真有问题,亏了我们几个长辈来这里教育你,你却这样不懂事,还顶撞我们,真是叫人心寒。”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孩子,你还小,我们便原谅了你,哎,真是~~~~”
海风音愤怒地抬起头,狰狞着看着面前的这些亲戚,破口喊道:“你们分明是来看我的笑话,看我爹娘的笑话!张口闭口教育我,为我好,不过是一些鼠肚鸡肠的卑鄙小人!别人家出了祸事就要拿来看笑话,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亲戚!”
突然间的一阵暴躁回击,惊的面前的一群妇人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海风音的话无疑戳中了她们的心事,她们披着‘道德高尚’的外衣,站在‘伦理常纲’的制高点,开口闭口就是‘为你好’,但她们却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小看别人而已。
“住口!”
海风音的父亲听到儿子的话,心头自然明了的很,但他却不能任由儿子继续下去,这样只会招来更加汹涌的舆论攻击,不用很快,只消半天左右,村庄里的人就会传出‘海风音目无尊长’,‘海风音疏于管教’等等的流言。
听到父亲的喝骂,海风音愤怒地挤开那群妇人,猛地拉开房门,一阵奔跑着离开了村子,去了经常放牛的后山坡。
那群妇人讨了一顿没皮没脸,还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心事被说中,只得相互低声瞄着白眼,纷纷议论着海风音的不是,相伴走出了屋子。
海风音的父亲颓然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在床沿上,低头不语,而海风音的母亲却低头收拾东西,眼泪却不由地从眼角滑落,他们的心里实在也是委屈的很。
那之后的日子便在平淡中缓缓地度过,这一天一大早,海风音依旧牵了家里的黄牛,领着它去往后山山坡出喂草。
海风音望着一望无际的广阔天空,心头升起了一阵寂寥与无趣。
他已经听说了,觉醒了血脉的同龄伙伴们,已经得到了进入冰神学院的资格,就在明天,他们就要离开家乡,去大城市。去一个比城镇更加热闹更加繁华的地方,在那里可以认识新的朋友,还可以学习到很多厉害的本事,更加有一个了不起的出路。
想到这里,海风音便努力的踮起脚尖,想要越过山坡看到对面,山坡那一边今天正在集中成员,准备离开这里。
海风音将半个身子躲在一颗大树后面,探头探脑地看向了山坡下面,那里正站着十数名同龄的少年,他们都是觉醒了血脉的伙伴,此刻正在一名青年的呼喝下,排着队伍点名报道。
这时,海风音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衿雯。
那是一名模样俊俏可爱的少女,她今年与海风音年龄相仿,同样都是十八岁,少女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风姿卓越。最为重要的是,他两人本就是从小相识青梅竹马一般的伙伴。
如今,少女却觉醒了比杂冰血脉更加优秀的良冰血脉,得到了冰神学院的入学资格,明天就要离开这个穷困的山村,去领略外面繁华优美的世界。
随着海风音目光烁热的凝注,少女似乎感应到了一半,回头看向了山坡之处,却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接着便与面前的青年说了一声,接着便一阵小跑向着山坡顶点跑来。
海风音在少女回头的刹那,便赶忙转过身体躲在了大树后面,他清楚的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愈来愈远,她的未来必定辉煌富贵,而自己却只能终生蜗居在这个小村庄里面。
但他却知道,此刻少女已经向自己跑来,藏在他心底许久的爱恋,已经无法再掩藏下去,他想要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心事告知对方,不论结局如何,他至少不能在日后想起来的时候后悔。
很快,少女便已经跑上了山坡,脑袋轻轻地探过大树,轻笑着看着海风音,脆声喊道:“风音哥,嘻嘻!我看到你了哦。”
少女穿着一身碎花小裙,脸上带着一丝平易近人的笑容,此刻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