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堂祠堂。
两排朱红色漆木的桌案上的长明灯忽闪忽闪,灯油许是要燃尽了……
地上匍匐着打扫供奉先祖祠堂的宫女嬷嬷们。
惊慌,恐惧,瑟缩……
明黄色的袍子在暗影下宛如一条盘踞的龙,只等着一呼应,就乘势而上。将人的脖颈死死的缠住,让人窒息!
“今日是谁负责打扫的南堂?”威压又重了三分。
“是,是,是奴婢。”一名清瘦纤弱的宫女跪在地上,向前移了一步,眼睛里满是清冷的珠泪。冷,冷得没有丝毫温热!
“告诉朕,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弄断神龛!”帝霄伸出手钳制着宫女的下巴,似乎要深深拧碎!
“奴,奴,奴婢!”带着哭腔,眸子里满是惶恐,“奴婢知错!今,今日,原本奴婢是拿,拿着神,神龛的,按照,按照惯例,擦,擦拭,神龛。但,但是今日,刚拿到神龛,它就,就自己突然,突然开裂,然后,然后断,断,断了。”
下巴发软,青痛!说出的话也结结巴巴,断断续续。
“该死!是不是你甩断的?”帝霄一甩,宫女“趴——”倒向了一边。
“奴婢不敢,奴婢冤枉的!求皇上明察,求皇上明鉴!”宫女脑子昏沉,视线昏暗,十指像是在搜寻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是不停的磕头,磕头……
“你敢说你自己冤枉?朕明察?”帝霄阴蚀的眼睛闪过毒辣。
“奴婢不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无力的乞求。
“朕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冤枉!不是你,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断裂?!”帝霄狠厉道。
宫女只顾不停的磕头求饶,却忘了,总有一个人要为“莫须有”作出牺牲。
天象对于皇家只能好,不可坏!
一切的一切,要人一个人去背负和承担而不是这“无缘无故”。
“父皇。”帝彭煜看着那神龛碎成了两半,“儿臣看估计是宫女失手,还想狡辩。来人啊!将这大不敬的宫女拖出去斩了。”
吓得剩下的宫女嬷嬷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脸上的恐惧越来越盛。
不见帝霄反对,看了看剩下的宫女嬷嬷们,又道:“你们也难辞其咎,来人,拉下去,关进大牢。”
“皇上,太子,奴婢是冤枉的,它是自己断的!”凄厉的声音却没有引起人丝毫动容。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望皇上恕罪,太子殿下恕罪!”拉得很远了,但余音在空旷寂寥的夜里还缭绕耳际!
“皇上,皇上。”声音带着急躁和焦虑。
“参见太后娘娘。”
“孙子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你来了。”帝霄揉了揉额。
“本宫本来在万安佛塔诵经,听说南堂祠堂里神龛断了,这才急急忙忙赶了来。”圣德太后南若慈看着皇帝解释道。
一身素服还没有换下,素服上几只仙鹤活灵活现。
虽然保养得体,但还是看得出身子不比年轻的姑娘身形矫捷,脸颊上满是忧思的病容。
伸手拿过太子手上的神龛,“啪——”的一声,神龛落地。
她连忙弯下身子捡了起来,神龛又裂了几分。
泪,渐渐的落下。
“太后,父皇的牌位我会让人从新雕制。”
“怎么会,怎么会是你的父皇?”她喃喃不可置信,神龛上撰写的是自己丈夫的名讳。
一双略带枯槁的手缓缓抚摸那条裂纹,“皇上,母后只是不小心,看到这上面的名讳,吓得失了手。”
“一个宫女失手,与太后无关。朕已经让太子下令拉出去斩了,太后不必担心。”
“那明日的祭祀大典?”
“照常举行!”
“太后就不要回万安佛塔了,就在你原来的宫里歇下吧,朕一会儿命人去打扫一番。”
“皇上做主就好。”说完紧紧捏着那块神龛,抵住手心,似要嵌入心底。
一名嬷嬷走了上前,拂着太后,渐渐的朝那深殿中走去。身后众多的太监宫女紧随其后。
“父皇。儿臣。”帝彭煜眉间有着凝重。
“父皇知道,神龛无辜断裂,天像有异。未免恐慌,拉下去斩了是对的。”帝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也明白他的考量。
“多谢父皇理解。”帝彭煜单膝跪地。
“起来吧。国师呢?”帝霄问道。
“国师那边的人来回话说,明日会准时到达神坛祭祀。”帝彭煜恭敬的禀报道。
“你回去让你母后吩咐各位妃嫔回宫先行歇下吧,朕还想在这里待会儿。”帝霄看着空出来的牌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儿臣遵旨。”
从南堂出来,帝彭煜恍觉天已经黑透了。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母后,父皇有旨,已查明宫女失手打断了神龛,还请各位娘娘回宫就寝。”
“查清了就好。”千凤华见自己儿子没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种宫女毛手毛脚的,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威仪是怎么镇压教管的!”南婉蓉脸上满是轻笑。
“是本宫教导不严,本宫自会向皇上请罪。天色已晚,烦请各位姐妹们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比较好。否则,惹得皇上生气,就不好了。”千凤华扫视了屋内的众人。
“给皇后娘娘跪安。”陆陆续续,众人走上了前来。
林雪柔看着两人的火气,又看了看二皇子帝云天,也不见得他帮自己母妃。想了想,也走上前“给皇后娘娘跪安。”
“免礼。”
天,阴沉沉。黑色的帷幕像是要囊括一切。
天际的星光也显得越来越亮,似要灼伤人的眼睛。
沐日月看着天际,喃喃道,“这天,黑得也太快了些。”
“小姐,快来挑选衣裳。明天一早可要穿呢。”蓝衫看着自家小姐望着天空发呆,催促道。
“好的都被沐烟霞先选了,你们看着拿就是了。”沐日月看也不看,任由她们自己帮着挑选。
看着看着,沐日月感觉自己有些犯困了。想了想,明日祭祀大典一定很忙很累,还是先早早的睡了,免得明天精神不济,疲于应付。
夜黑,更容易做一些白日里见不得光的事。
荒废的院子时不时的在上演令人血欲膨胀,面红耳赤的画面。让人只觉旖旎缠绵,欲生欲死,意乱情迷。
禁宫中娇媚的女子正和侍卫翻云覆雨,大汗淋漓,馨香满室。那一波波冲天的云雨卷带着梨花桃瓣的摇摇欲坠。
内菀里,一盏灯,一张图纸,一个身影,一抹冷笑,“哧——”,灯灭,图毁,影消。
凤鸾宫中,“她竟然做出这种事?!哼!路,是她自己选的。在她身上,我可以少费些心思了。”
“明日,定会有人难为太子殿下。娘娘可得做早日打算。”
“本宫知道了。”
……
“师尊,你在看什么?”童子打扮的人看着眼前只露出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面部被银色的面具掩盖,也掩饰了几分风姿。
“观星象。”淡漠疏远的口气。
“那师尊有看出什么了吗?”那名童子似习惯了这种态度,眼底确是掩不住的钦佩。
“星象大动,异变示谨。”男子一袭天地乾坤,阴阳两极,一黑一白的图案交错叠加。
“那?是预示着什么吗?”童子疑惑。
“不可说,不可说!”
“那师尊,南堂的神龛断了,与这天象有何关联吗?”童子灵光一闪。
“是因是果,因果轮回。”男子一脸高深莫测,神秘莫辨。
那童子还想再问,但见男子不再想开口,便止住了嘴,把压在喉咙里的话咽回了肚子。
沐日月沉沉入梦,梦里,穿越前夕的画面再一次涌入了脑海。
邪魅冰冷的男子,银色面具泛着幽深光芒。魔音还缠绕耳际: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
蓦然,语气狠戾道:“今生,你的心只准许我一人。若离,必追。若逃,必擒。今生,你的心若被他人所获。无论是谁,天涯海角,势必诛杀!”
“等了八百年,是喜欢吧?”小心翼翼的语气。
“蓝衫,我们偷偷出去玩吧?”
“蓝衫,你干嘛不高兴啊?是二妹欺负你了?”
“洛溪,我有点想煜哥哥了。”
“琴姑姑,娘亲呢?”
“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啊?你不能不要月儿的!”
“娘亲,水!水!救我!救我!呜呜——救救月儿!”
……
梦魇,无穷无尽的梦魇……
“小姐,小姐,快醒醒!”蓝衫急切的唤道。
“小姐,小姐。”迷糊之间,有洛溪鼻塞的呜咽。
“我。”沐日月睁开眼帘,看着她们,手揉了揉头,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什么时辰了?”声音暗哑。
“还有一个半时辰就要出门去南郊神坛祭祀了。”
沐日月透过纸糊的窗花看到天还是暗的。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会露出一丝曙光了。
“那,扶我起来。”做了一场梦,感觉全身都是乏的。
“是,小姐。”
蓝衫扶着沐日月坐了起来,洛溪在旁拍着胸脯,“刚刚小姐的叫声吓死我了。是做噩梦了吗?”
“嗯,梦到了水。”沐日月想了想回答道。
“难怪,小姐一直在喊就你,就你……”蓝衫露出了然的神色,“看来,小姐自从落了水,就有了阴影。”
“或许是吧。”沐日月神思恍惚,自己穿越而来之际,那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原身落水后成为智障,而自己又是在她落水死了附身前来。
水?
沐日月出神的想着梦里的情景,难道?是有什么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