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丞相府某处偏僻破败的小院里。
“三小姐、四小姐,那个废物已经死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苏伯,你确定吗?”被称为三小姐的女子问着先前说话的老伯。
“老奴确定。”
“呵!那废物总算是死了!以后再也不用看见她那张令人作呕的丑脸了!”另一个较为稚嫩的声音说道。
好吵啊!能不能安静点!
睡得正香的北堂以陌被这几道声音吵醒,心里烦闷得很。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绝不能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或叫醒她,否则,她醒来的那一刻就是那人的死亡之时。
很显然,这几人触犯了她的禁忌。
北堂以陌想起身将吵醒她的人都杀了,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怎么动都动不了。
她心里着急,努力尝试着活动身体,可还是动不了。
终于,她放弃了挣扎,将全部感觉都集中在耳朵上,仔细聆听着他们的说话声。
“丞相府也不会被其他人耻笑了。”三小姐接着说。
“二位小姐说的是。”苏伯就是个典型的马屁精,一见有拍马屁的机会,立刻就接了句话茬。
“既然废物已经死了,此地不宜久留,妹妹,咱们走吧。”三小姐说道,“苏伯,尸体就交给你了。”
言罢,两人转身出了小院。
“老奴恭送二位小姐。”苏伯作揖恭送。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径的尽头,他才放下手,向那张破旧的床榻走去。
躺在榻上装尸体的北堂以陌立刻屏住呼吸,以免他发现什么破绽。
苏伯行至榻边,俯视着床榻上面貌丑陋的‘尸体’,缓缓开口道:“小丫头,如果你要报仇的话,就去找她们,她们才是主谋,哥哥也是被逼无奈啊。要知道,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哥哥只不过是个奴才,只得听她们的。记住,要报仇的话,就找她们,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北堂以陌的眼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不说刚才的三小姐称呼他为苏伯,就听这声音,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了,竟然敢自称哥哥?!也不怕传出去笑掉别人的大牙。
苏伯没看见她眼角的抽搐,自然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俯身扛起‘尸体’,出了小院。
借着夜色,他很快从后门出了丞相府。
北堂以陌不知道自己将会被带去哪儿,索性静下心理一理自己刚才做的梦。
梦中的女主角是丞相府的七小姐苏晓,今年十六岁。在她临近出生时,有一个算命的到府上说生下的七小姐将会是个毫无修炼资质的废材,且相貌丑陋。本来丞相和夫人都不相信,但在苏晓的六岁生辰那天,大陆上被邀请的顶尖高手都说,她毫无修炼的资质,丞相和夫人相信了,觉得自家出了个废物很丢人,便将她扔在丞相府最偏僻、最破财的小院里。不过为了体现丞相府的仁慈,一日三餐都会派人送去。但只有苏晓知道,这饭菜,是连狗都不稀罕的食物,不仅如此,她还受尽兄妹的欺辱、奴仆的打骂,活得猪狗不如。
但是她却坚持下来了,可惜,还是逃不了一死。
今天晌午,一向最喜欢欺负她的三小姐苏云和四小姐苏幽,不知是改过自新了还是其他的,竟然破天荒地带来了美味佳肴给她。
那些食物都是苏晓从六岁之后就没见过也没吃过的,自然免不了眼馋加嘴馋,一时忘记了两人以前对她的态度,在得到允许后,立刻狼吞虎咽起来,自然也没注意到另外两人的嘴角挂着得逞的笑意。
然后苏晓便死在了这两人的手下,成了亡魂。
不过两人还是有点头脑的,并没有用马上发挥药效的毒,而是用了效果不明显、还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奇毒。
但北堂以陌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这个苏七便是这一世的自己。
前世今生的差别如此之大,让她有点接受不了。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是,自己的脸和前世是一样的。那张丑脸,只不过是苏晓为了自保和掩人耳目,用泥土混合着各种杂草涂在脸上形成的丑陋疤痕,只要用水洗一洗就可以清除。
没想到,苏晓也不是很笨嘛。北堂以陌欣慰地想着。
倏忽,脑子里闪过阎王那张脸和他对自己的商量语气,她顿时明白了。没想到阎王竟是这般奸诈!知道自己定不会用一个废物的身体,所以才打着商量的口号,让她以为自己会回到现代!哼!
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处理事务的阎王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有点痒的鼻子,心里猜测是不是有人想他了。
“嘭!”办公室的门被某只鬼大力推开,发出一声巨响,吓得阎王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来鬼正是先前带北堂以陌去借尸还魂的那只,他急匆匆地飘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装有冥水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
“你……你……成何体统!”阎王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只有恼怒地瞪着那只拿着他的杯子喝冥水的鬼。
“嘭!”又是毫无预兆,那只鬼将杯子重重地放下,吓得阎王浑身连带椅子都抖了抖。
还没等阎王开口训斥,小鬼便急忙说道:“不……不好了,总……总统,刚刚……刚刚去……借尸还魂的那只女鬼,从时空……隧道里……跌……跌出去了。”
本想好好教训小鬼的阎王,顿时被这句话惊得站起,惯性使椅子倒了下去,“你说什么?!她从时空隧道里跌出去了?!”
“是……是的。”小鬼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知道她跌落到哪个时空了吗?”
“在……在其他……时空……都……”
“说快点!别结结巴巴的!”小鬼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阎王打断,吓得他一句话一溜烟就说完了,“在其他时空都没发现,可能是掉入了玄迹大陆。”
尽管语速很快,但阎王还是听清楚了。
他惊讶地瞪大眼,不敢置信。
玄迹大陆,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存在。大陆上的每个人都拥有灵根和灵力。通过修炼,灵力的阶级也可以上升,从低到高分别是灵阶、人阶、地阶、天阶、圣阶,每阶又分别对应赤、橙、黄、绿、蓝,阶级越高,灵力越强。
然,佛、神、魔、妖、鬼、人都无法进入玄迹大陆,这个大陆也不归六界管辖。而大陆上的人死了以后,都会化作魂魄飘荡于世间或是魂飞魄散。
阎王会惊讶也不是没道理,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六界之物可以进入玄迹大陆,北堂以陌是第一个。
“总统,该怎么办?”小鬼开口问道。如果这事让天界的天帝知道了,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
阎王想了想,心一横,做出了决定,“去,告诉检察官,把北堂以陌的所有档案都删了,记住,一定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是。”小鬼说完,出了办公室。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希望天庭那里不会察觉到生死档案里少了一个人。
阎王如是想着,没注意到已经倒在了地上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啊!!”
电梯前的小鬼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转过头,但是除了那扇紧闭的大门外,什么也没有。他疑惑地甩甩头,进了电梯。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他想。
与此同时,苏伯扛着北堂以陌来到某处,将她随手丢下,便打道回了府。
北堂以陌被这么一丢,加之身体虚弱,浑身上下疼得不得了。
她发誓,以后一定要找这个死老头报这一摔之仇!不过现在还是想想该怎样才能动吧。
正在她努力地尝试着活动身体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那死老头回来了,立马屏住呼吸,把全身的感觉都放在耳朵上。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北堂以陌听着这呼吸声,吓了一跳。听说古代有那什么药,只要吃了便要和人那啥,才会消除药性。
虽然她前世没结过婚,也没谈过恋爱,但那方面的事还是懂一点的。听这呼吸,不会是吃了那什么药吧?!
天呐,这死老头不会连死尸也要那啥吧,真是个变态!可是她也只能心里着急,身体完全不听大脑的指挥。
耳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心想,如果这死老头敢把她怎么样,她一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家人都杀了!
这时,脚步声在她旁边消失了。
“嘭!”一个重物落在了她的身上,压得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无意中抬起手,想推开身上压着的‘死老头’。
这么一抬手,没想到真就抬起来了。她惊讶地睁开眼睛。没等她看清身上的‘死老头’长什么模样,脑袋便袭来一阵疼痛。
好疼!疼得她无法呼吸!疼得她使劲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好似要将它抓破一般。
“啊!”她轻喊出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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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以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抬起手揉揉还有些疼的额头。
忽然,她想起昨晚的事,抬手想将那‘死老头’推开,却用不上力。于是她低头查看。这一看可不得了。她发现根本就没什么死老头,而是有个绝色美男趴在自己身上!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苍白得不像话,长而卷的睫羽在紧闭的眼帘前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长长的墨发铺撒在他的身侧,更是增添了一分妖娆之色。绕是对任何男人都不感冒的北堂以陌,也被这绝色容颜给震惊了。
她呆呆地看着美男,突然想看看拥有如此绝美之色的人的眼睛是怎样的,是不是也如他的容颜这般美艳。
不过一个男子怎会半夜跑到这荒山野岭?
难道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但看他这苍白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定是发生了什么吧。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虽然她很想这美男在再趴一会儿,但自己也实在是呼吸困难了,还是赶紧叫醒他吧。
于是她抬手拍了拍美男的肩膀:“喂,你醒醒,醒醒。”
其实她想拍脸来着,又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要是在这倾国倾城的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那她的罪过可真就大了。
半刻钟过去了,美男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北堂以陌气馁地叹了口气。看来,这美男可能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
她抬手努力地将美男推到了一旁,站起身来。许是太过虚弱,她晃悠了两下才站稳脚跟,脚下却踩到了一个物体。
低头一看,她竟然踩着一具尸体!她赶紧退后了两步,再环顾四周,竟然全部都是断肢残骸!
一想到自己竟在这里躺了一夜,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又想起还躺在地上的美男,她立刻转头,发现他的腹部居然一片腥红!
北堂以陌蹲下身子,拨开他的衣服察看伤势。
因为前世是杀手,难免会受点伤,而枪伤、刀伤自然是不能去医院的,又没有什么人会关心一个杀手的死活,所以她久伤成医,倒是懂些医术。
察看了一番,北堂以陌断定这是利器所致,多半是古代常用的剑或是匕首。
看来,这美男是被仇家追杀,逃跑到这里了啊。不过,如果是被追杀,那他不就是块烫手山芋?既然救了他不仅没好处,还可能给自己带来杀生之祸,那救他干嘛?!
于是北堂以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低头对还昏睡着的美男说道:“唉,不是姐姐不想救你,而是姐姐惹不起你这个大麻烦。你,还是想办法自救吧。”
言罢,她转身便走。
许是美男感觉到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要走了,竟伸手拉住了她的脚踝。
感觉到脚上的冰凉,她转过头,发现一只手拉着自己的脚,再看看美男,还是昏厥着。
她瞪着眼,挣扎着想将自己的脚抽回,但是美男的力气大的吓人,无论她怎样做,都无法挣脱。
北堂以陌无奈叹息。既然甩不掉,那便带着吧,而且让如此貌美的男子躺在这横尸遍野的山林,确实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蹲下身,使出全身力气扶起美男。说来也怪,在她伸手扶他的那刻,美男的手竟自动松开了。
北堂以陌让美男趴在自己背上,随便找了个方向,拖着他艰难地向前走去。
因为这具身体太过虚弱,所以一路上没少停歇,以至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也没有出去,所幸找到了一座无人居住的木屋,不用睡在荒山野地。
北堂以陌拖着美男万分艰辛地进了屋。
由于太久没人居住,屋子里已经布满了灰尘,一推开门,灰尘便落在了两人身上,惹得北堂以陌一阵咳嗽,腾出一只手在嘴边挥舞,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待到灰尘散尽,她才又拖着美男进屋。四处打量了一下,除了灰尘多一点之外,并没有任何年久失修的迹象。
她把美男随便放在了一处比较干净的角落,便开始忙碌着收拾屋子。
收拾好屋子,北堂以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美男放在了木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早已累得站不起身,坐在破烂的竹凳上气喘吁吁。
没想到这句身体竟如此虚弱,才做了这么点事儿,就累成了这样,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才是。
复又想起自己好像是废材来着,她无奈一笑。
倏忽,右手传来轻微的疼痛,她抬手,只见食指上扎着一根细小的竹签,已经流出了些许鲜红的血。
她并没有在意,拔出那根竹签随意丢了出去。
余光不经意地瞥见自己的左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她挽起衣袖,却在瞥见手腕上的东西时,疑惑地睁大眼睛。
先前因为衣袖的遮挡,没有发现这凤舞镯在她的手腕上,不,应该是在苏晓的手腕上。难不成,凤舞镯也和她一起穿越了?可她是以灵魂穿越的,这镯子不应该会跟来啊。
思索间,她抬起右手抚摸着凤舞镯,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食指上的血沾染在镯子上,竟一点点地流进凤凰刻纹!
北堂以陌惊讶地收回右手,看着鲜红的血顺着纹路前进,直至整个图纹都有鲜血。
更奇怪的是,手镯倒着的地方,竟没有血液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