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冬日了,所有的未盛开的、未结果的似乎都在拼命的编织着最后一份美丽,子孝看着窗外,细细看着那个正在与死神争扎的蝴蝶,绚烂地从屋顶无奈地落下。
终究,抵不过命运。
“贵妃娘娘,皇后那边派人传话过来,说今日是皇上的生辰,问您要不要去参加?”
今日,是他的生辰,她几乎都要忘了。
十年,她陪他过了十年的生辰,或许她从来都没想过如果他的生辰她不在身边会怎样。但,这是她第一次以他的贵妃去直面他的生辰,是他的贵妃,而不是他的妻。她永远不会忘那一年,那一年的今天他亲口对她说,她会是他唯一的妻。
她望向窗外,那只蝴蝶还活着,努力的想要翻身,大概是想着即便是死,也要望着天空,那是它唯一绚丽的舞台。她有点想要帮帮它。
她最近总是听到她们说她进宫一年了,总是盯着窗外看,恐怕是想得恩宠想的要发了疯,或者,就是有病。她听到了便不可置否的笑笑,她,恐怕在她们心里是最不受宠的贵妃,自打进宫皇上还未来见过她。哪里有,这样的贵妃。
“娘娘?您,去不去?皇后那边的人,还在外面等着。”
去不去。她,想他想的快要发疯了,甚至想要去找他,去和他说清楚。但,哪有那么容易。去吧,去看他一眼,只要看他一眼就好,可,他那么恨她。
“去。”说这么一个字好像要用尽她全身的力气一样,心突然跳得很快,好像要从她的嗓子里跳出来,堵住她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个字。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
窗外的蝴蝶终于停止了翻动,一动不动地,可,它还没翻过来。
天,湛蓝湛蓝的,格外的清澈的天,白云飘在头顶,好像低垂地一伸手就能把它拽走,但只是好像。
皇后看着俯首在下面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美的不像话,一进宫便被封为贵妃,皇上甚至给她赐了字“雪”,一时之间,荣冠后宫,仅仅因为她是那个名噪一时大将军陆奉的妹妹,就在皇后想尽法子将这个女人排挤出去的时候,她却发现皇上从未宠幸过这个女人,甚至,都不肯见她。这个贵妃也就识时务地以养病为由从不出现在她的椒房殿里。
“起来罢!雪妹妹自打进宫还是第一次进本宫的椒房殿吧!妹妹身子不好,要多多注意才是!”皇后看着雪贵妃脸色淡淡的,一点看不出喜怒,不过是20岁,却好像经历过太多,瘦弱的身体好像快要被压垮了似的。
“诺!”
只有子孝知道,他赐她雪字,是有多恨她,她当了十年的陆奉,十年的子孝。一个十岁之前的名字再次赐给她,是想要抹杀她的十年,是想要抹杀他们之间的十年。
孙美人倚着身子,捏着娟子在鼻子旁挡了挡“妹妹听闻贵妃姐姐极好兵书,想着若姐姐是个男子,必定能上沙场打仗罢,您说是不是,姐姐?”
子孝听着这一句本来想要讽刺她粗鲁不知礼的话,却突然觉得胸口好像出不上来气,手不可控地抖了一下,痛,就像那时,那个温热的刀子割破她的肌肤。是啊,回不去了,她为何就是不肯去面对。
“皇后娘娘,臣,”妾字在子孝的舌尖处转了又转,一年了,还是,接受不了。“臣妾,还是感到身子不适,还恳请娘娘允许臣妾回宫歇息。”
皇后刚想答应,却听得门外传来皇上的声音。
“贵妃,这是要去哪啊?”
他,来了。
他看着她,墨瞳里全然是寒意。是啊,他恨她。未见时想见,可如今,见了他却想要逃。
他不信她,无论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她了,于是他,和她们一样,叫她贵妃,而不再是子孝,而她只能抱着这个没有人叫的名字去纪念他们的十年了。
“皇上,雪妹妹说是身子不适,想要回宫歇息呢!”终是皇后看着这种场面,不知从哪出现一种不安的感觉,开口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哦?”皇上看着她,她也会感到身体不适吗?
子孝看着他,突然觉得好累,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一点一点的碎开。“臣,臣妾就先告退了。”说完就像逃一样的离开了椒房殿。
她的脚步好像生了风,越走越快,不在乎从脚腕处传来的疼痛,终于,她还是痛的倒了下去,一下都动不了,就像那只蝴蝶。
“娘娘,您没事吧?”她们像一群蝴蝶涌上来,叫嚣着些什么。子孝看着她们突然就笑了起来,都是命。
“芸儿,那是哪?”子孝就着离她最近的婢女问道。
“那是皇上上朝的地方—未央宫。”
子孝眯着眼睛看着这庞大无比的宫殿,这里就是未央宫。
她的命运,还是从她的父亲陆康10年前从未央宫出来后开始的
十年前
如果陆康今天还算冷静的话,他今天大抵便不会与皇上争执了。其实他是明白皇上对他的忌惮之心,他从13岁随父亲上沙场领兵,仅仅用20年,让东瑜从偏安一隅的一个小国如今成为与西梁平分天下的霸国,如今他领军30万,权倾朝野,如果皇上至今还不对他动手行制衡之术,只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只是分权、裁军都可以,只不过让他刚刚满十岁的大儿子入宫,却让他有些为难,他常年在军中行军,家中照顾不周,家中只有2个儿子和一个与大儿子同时出生的女儿,子嗣已是单薄,家中的妻子王氏和老母亲对这个大儿子更是宠上了天,他本来就觉得对自己的妻子和母亲不够照顾,心怀愧意,如今又要夺走她们心中的寄托,只怕其中艰难绝不是能用为难二字能够概括的了。
陆府:
“不行!绝对不行!他刚满10岁,你就要将他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好好好!如今我老太婆也是不顶用的了,你若要送,干脆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反正我闭了眼,吐了这最后一口气,正好顺了你的心!”陆康的母亲孙氏是英勇之后,她的父亲是当年皇上御封的骠骑将军,名冠一时,当年她的弟弟不过6岁也是要求被送进了宫,至于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她的弟弟自从病死宫中之后,孙家一脉便凋零了下来。如今孙氏虽已年逾50,病痛缠身,但听得此事,身上也是尽发英勇之气。
“母亲,此事乃是圣旨所下,又岂是我等可以左右的?母亲也休要为难儿子才是啊!”
“孔华,你,,,,你也要想个法子才是。”王氏早已在一旁声泪俱下,且不说日后的荣辱如何,光是想到母子分离之事,王氏便已心如刀割。
“唉,且别说此事,就算皇上如今想要我陆孔华的脑袋,只怕我也得自个割了给皇上送去。母亲,夫人,这圣旨是万万抗不得的!”
王氏听后更是悲恸大哭,不能自已,只好扑跪到孙氏的膝下,求母亲想个法子,孙氏如今也是无法可施只好叹气。陆康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留了一句“早日收好奉儿的东西罢”便匆匆离去。
三日后便是陆奉的生日,孙氏思来想去应当给陆奉办个极大的生日宴,以免日后后悔。
三日后:
陆雪以为今天应该是她和她同胞哥哥陆奉共同的生日,不过年年的宴席越办越大,陆雪的存在感却越来越低,只有在每年的宴习散了之后,母亲会给她做一碗长寿面,这应该算是陆雪唯一的期盼了。陆雪与陆奉长得是极像的,就连给陆奉教学的先生也分辨不出来。陆奉每每要出去浑玩,总是叫她穿上男装去帮他听课,虽然与她容貌极像,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陆奉纨绔子弟的性子学了个十足十,除了读书学习其他的倒是样样精通,而陆雪却极好读书,聪敏机警,教学先生每每都对她赞不绝口,可惜的是教书先生一直以为她是陆奉,否则陆雪便觉得完美了。今天天刚蒙蒙亮,陆奉便来找陆雪了,早先朋友们便约着陆奉到野外去过个不一样的生日,可奈何祖母孙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本来大话都和朋友们说出去了,又怎么食言?思来想去也只有自己的妹妹能帮自己了。
“今天可是你的生辰,父亲母亲都在,这若是被发现了,我该当如何?我可不干。”
“我的好妹妹,我话都说出去了,怎么食言啊,再说父亲母亲不会发现的,你放心,最后一次了,我保证,事成之后,日后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此话当真?”陆雪想这回可得好好为难一下她这个同胞哥哥。
“那是自然!”
“我听闻张子修张老先生对兵法研究颇深,我近日遇到一些问题,你若能帮我请来张老先生,别说这一次,多少次我都帮你,如何?”张子修为人脾气古怪,但是学识确实渊博,就连当今圣上与他说话都要礼让三分,若是陆奉去请他,只怕哥哥就出名了。
“张子修?”陆奉果真不知道张子修是谁,不过陆奉想了半天想这张子修大概是个腐儒之士,难不成他堂堂一品军侯之子连一个腐儒之士都请不来吗,便满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