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他比她大两岁,所以他总像大哥哥一样照顾她。
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两人始终在一个学校,他也绐终呵护着她。懵懵懂懂中她爱上了他,以为世界上只有她最了解他,梦里遐想着做他的新娘,那种幸福的感觉真得希望能变成现实。她还以为,他也是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他是挺喜欢这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小妹妹,但这其中只是兄妹间的关爱,没有夹杂其他的情愫在里面。
他从小就容易上火,经常是嘴角起泡,吃饭,喝水,甚至动动嘴巴都疼的厉害。她看到他的样子,也疼的厉害。还好,村头河堤上开满了金银花,这是祛火的良药,她经常采来晾干给他泡着喝。他说她采晾的金银花并不苦涩,相反有着一丝的清甜。
在高考后的一个傍晚,两人坐在河堤上欣赏着落日残霞。红霞掩映下的河水鳞光荡漾,一对鸳鸯相偎着在鳞光中游荡,岸边的芦苇被羞得低下了头。
看着那对恩爱的鸳鸯,她的脸变得红润起来,也羞涩地低着头让他猜哪只是她,哪只是他。他没回答,她抬起头来用手指轻轻戳了他一下。当触到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时,她那双顾盼生姿的眸子深深陷在他的眼睛里,她想从中读出答案来,可他淡然地望着前方,那姿势像极了那抹渐隐还现的云霞。她轻拂了一下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柔声地说:“我想给你采一辈子金银花!”他转过头触到了她那双缱绻的眼神,他不敢面对,又把头迅速地转了过来。在他心中,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根本就无法接受“兄妹”之间的爱情,但他又不愿直白的去伤害她,于是便隐晦地说:“不行,你未来嫂子会吃醋的,再说你未来老公也不会同意的。”对于他戏谑地回答她明白其中隐含的意思。虽然行到的答案如此,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着他,为他采着金银花。
发榜了,他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她落了榜,在为他高兴的同时她也感到了自卑,适值秋季征兵,她报名参了军。
这是对越自卫反击战最艰苦的时候,参军的人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不知怎地他有一种可怕的预感涌了上来---这次恐怕就是他们的生死抉别了。他希望她能带着美好的期盼离开,抑或想给她安慰,使她不留什么遗憾。他的嘴角蠕动了好几次,想告诉她要她给自己采一辈子金银花,最终还是隐忍住没说出口。他是害怕万一她能活着回来,自己不知如何向她解释这善意的谎言。她渐渐的走远了,只留下身后孤单的小山岗。他跑到了山岗上,目送着她在视野中消失,这时他才感到一丝寂寞。
春秋更迭,很快一年过去了,在一个枫叶飘零的日子,一个当兵的来学校找到了他,当他看到兵时,心揪了起来,一种不祥冲溢出脑海。
兵给他一个包,是她留给他的。他哆嗦着打开,随之飘落了些金银花,几朵带着鲜血的金银花映入他的眼帘。
从兵那儿他知道了一切,她到前线不久就积极参加了救护小组。当时我军和敌军在卡山展开了拉锯战,牺牲的人很多,受伤的人更多,山上的金银花都被染红了。她不分昼夜的工作着,努力把一个个伤员从前沿阵地抢救下来。每次上山抢救伤员的途中,她总要到路边采些金银花,在一次抢救伤员返回时,她被流弹击中了胸部。牺牲前,她吃力在用鲜红的手抓了一把金银花,缓缓地一字一字的告诉战友,一定要帮她把金银花送到他手里,告诉用冰糖搓出来的金银花才没有苦涩的滋味。
他手捧着带血的金银花,泪水喷涌而出,不经意间已经洇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她在前线的一幕一幕如同电影般在他面前闪过:她冒着炮火在采摘着金银花和那只捧着金银花的鲜红的手;还有那几朵从她伸散的手中飘落的金银花。他情不自禁地吻着金银花,哽咽地说:“你不是说过要给我采一辈子吗!”他放肆地恸哭着,自己竟然连最后的一丝安慰也没能给她,他的心在流血,在惋惜、在懊悔、在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