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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腥红之眼

正午时分,村中人多在家中用餐,只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在街上玩耍。有嬉打闹声,有呼朋唤友声,有小孩儿稚嫩的撒娇声,也有因恶作剧而被惩罚的呵斥声。女人捡起掉落在地的菜叶,放入自己碗中;老人拿着古旧的蒲扇,讲起老掉牙的故事;男人在院子里编绳磨刀,准备明日打猎的装备。

窗格吱呀,好像孩子午睡时的梦呓,太阳有些慵懒,舍不得午时的光芒,浅浅的云慢慢流动着,就像蓝色天空的神秘面纱。

突然,林中为数不多的飞鸟扑腾着翅膀,好像受了什么惊吓,匆匆飞起,穿过穆庄上空,向着天边去了。穆庄鸡鸣狗叫声四起,瞬间打破了这安详的宁静。

片刻之后,大地忽地传来有节奏的震动,就像千军万马,正踏着整齐的步伐,逐渐逼近。一声巨吼从北方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持续不断的嚎叫声,听起来就像无数野兽发狂那般,夹杂着人们的恐惧扑向穆庄。

老人和小孩躲在院子里,男人们拿起猎刀铁锨,匆匆赶往穆庄北门。

不一会儿,北门外的空地上就聚满了人,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明显的不安。

今年自开春来,林中猎物就比往常少,穆庄人早就担心这林子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妖物,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昨天又从烈弓堂女人口中听到“引兽大阵”,光从字面意思也听得出异样。

震动还在继续,甚至比刚才还要激烈。

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刚开始还以为是地震了,不知道林子里出了什么东西。”

“那小子昨天去了林子,现在还没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旁边传来颤抖的声音:“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如果真是什么妖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对付的了……”

“放屁!”他身后的老者怒斥道:“马老六,你老婆闺女就在家里,你跑的了,她们跑的了吗!你让你那瘸了腿的老娘跑到哪里去!”

众人听了这番话,马上就停止议论,不少打退堂鼓的人暗自低下了头。

老者冷哼一声,面对着林子深处,愤怒道:“我穆老狗在这里打了四十多年的猎,从没听过什么妖物,顶多就是山熊和狼,今天我就要看看,谁敢在咱们穆庄的地上撒野,就算来的是大虫又如何,我偏要偿偿这大虫是什么滋味。”

“对!”

“对!”

“赶走这群装神弄鬼的家伙!”

一时间,村民们激情高涨,挥舞着手里的农具,准备与这些不知哪里来的什么东西大干一场。

通常人们越质朴,就越容易被扇动,听了老者的话,猎人们丢掉恐惧,只想着怎么保卫家园。他们群情激愤,战意高昂,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上去敲一锄头。

可是天公不做美,震动渐渐停止,嚎叫声变成低低的呜咽,远处尘土落下,几十个高大的影子,像梦魇一般站在脆弱的防线前。

“那是什么!”虽然林中多阴影,很难看清事物,但身为猎人,他们都有着良好的眼力,一眼就看到对面三十米处数十双血红的眼睛,不是别的,正是一群狼首豹身蛇尾的怪物!

众人呆立片刻,都已经反应过来,光是远远看着这群可怕的野兽,好像就能闻到嘴中腥臭的血味一般。

“快跑啊!”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先前还气势如虹的猎人们,一下子逃走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也畏手畏脚,哆嗦着慢慢后退。

好在野兽天生惧光,见太阳高挂,没有贸然发动攻击。

兽群之中,走出一只三人高的巨兽,他不像其他野兽一般趴伏在地上,而是像人一样直立行走。出了树影,人们才看到,那竟然是一只全身豹纹的妖怪!两颗獠牙突出唇外,豹眼圆睁,能把人瞪出魂儿来,臂长过膝,巨大的爪子垂在小腿部分,毛发硬如针,倒插在背上。

他张开大嘴发出“吼吼”的声音,突然口出人语,说道:“冲进去!”

那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带着几分狂暴,还带着几分莫名的兴奋,二十多头怪物得了命令,一齐对着庄门,发起冲锋!

***

数个时辰前,穆庄北部林中

穆云……穆云……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好像隔着水帘交谈一般。

“快醒醒,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穆云睁开眼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脖子由于长时间的扭曲已经有些酸痛,鼻子里憋了个喷嚏想打还打不出来,十分难受。

“好点了吗?”说话之人把穆云扶起,轻声问。

眼前站的是一位妙龄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稚嫩中还带着些许成熟,脸上有些尘土,但丝毫不掩清丽。微微凸起的胸脯和眼中透露的天真,总是告诉人们:她只是个孩子。她穿着一身淡紫衣裳,好似惧冷一般,还披了层薄皮草。胸前挂的紫色宝石,一摇一晃,手上三只银镯叮铃作响,清脆入耳。

穆云一边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边喃喃道:“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儿?”

少女道:“我?我身为除妖修者,自然是来这里寻找妖物。倒是你躺在这里,会着凉的。”

穆云面色沉重,看了看四周,巨大的虎头雕像矗立林中,四下全是野兽碎骨,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血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少女说:“天刚刚亮,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穆云大惊,昨日为了探查林中异象,找到了虎头假阵,又被人暗算昏迷,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如果真如之前判断,妖兽早已诞生的话,这么长时间,十个穆庄也被夷为平地了。

事不宜迟,穆云上下检查,看起来没有其他伤处,之前被杨峰所伤的手臂也已经结痂,那把古怪的黑剑依然牢牢拴在腰间,便对少女道:“柳亦冥,穆庄有危险,你是除妖修者,理当为百姓除害,快与我一同回村,拯救村民。”

少女睁着大眼睛,正义之心泛滥,重重点了点头。

他们身形微动,化作两道身影,冲着穆庄方向而去。穆云在前,柳亦冥在后,躲避着林中茂密树木,疾速穿行。

来的时候,穆云是为探查,行进速度颇慢,走了有半日之久,现在快马加鞭,估计用不了两个时辰。约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身后的柳亦冥有些吃力,道:“穆云,休息一下吧。”

穆云面色阴冷,起初没有理会,后来还是说:“他们生死未知,我是不会休息的,你累了的话,自己休吧。”

柳亦冥心中叹气,但还是坚持赶路,道:“这么赶路,即便追上那鬼豹人,你也打不过啊。”

穆云心中一凛,撞断一根树枝,问:“鬼豹人?”

柳亦冥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说:“对,林中有个引兽大阵,三天前我入林探查,终于在昨天找到大阵,但是,阵已经发动了,而我又迷了路,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在那里遇见你。”

穆云回想着数天之前的事,他为了捕杀另外一只妖兽,一直在穆庄东侧的林子中,直到发生了烈弓堂袭击村子的事情。

柳亦冥不是穆庄人,七八天前来到村子,硬说这里有妖,要帮忙除去,村民多当她是个孩子,笑笑也就过去了。偏偏没过几天,就有野兽袭击村子,抢了数家的鸡。穆云入林查看,果然发现有只灰毛巨兽,一路追赶,竟然用了三天才将它杀死。(也就是回村子时,被他丢在地上的那只)

但柳亦冥清楚,穆云去追的不是自己所说的妖兽,于是自行前往调查,果然在昨天傍晚找到了妖兽的出生点。那里是一座巨大的阵法,通过分析阵线,她知道这是引兽大阵,但因不知前事,所以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久,柳亦冥就发现了一个悲剧——她迷路了。

经过整整一晚上的搜索,她还是没能找到来路,却无意间找到了被打晕的穆云,所以她此时体力透支、难以坚持也是情理之中。

穆云心疼这个小姑娘,但也没有办法,一面是面对妖兽毫无自保能力的村民,一面是无力坚持的小姑娘。他一咬牙,顿在原地。

柳亦冥反应不及,扑通一声撞在穆云背上,鼻子都撞酸了,粉脸微怒,但没有发作。刚才行进速度极快,在林中左闪右躲,早就失了方向,她面上疑问,说道:“你不会也迷路了吧。”

穆云心中唉叹:这姑娘如果不那么傻就好了。说:“毕竟是穆庄之事,你在这里休息吧,告诉我鬼豹人的事情,我自己去解决他。”

柳亦冥本欲推辞,但穆云极力坚持,而且她的身体状态的确十分糟糕,也就应了他的话。

柳亦冥说了个大概,鬼豹人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妖兽,而且刚出生没多久,应该不会很强大,以穆云的中星位,应该可以轻松解决。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了解清楚以后,穆云说:“你就在这里休息吧,认准我的方向,不要偏离,半日可到。”说完快步向前。

柳亦冥跟上来扯住他的袖子,柔声道:“你自己小心。”

“你也是。”

突然风声大作,穆云身形疾动,周围草木如被怪力牵引,向一方倾斜,再睁开眼时,穆云已经不见了。

说话之时,穆云始终没有回头,因此柳亦冥也没有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变成可怖的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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