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送别了子仪之后,陈阳仿佛觉得这个世界一下子就空了一半。之后每日与灵雁练字下棋也有些心不在焉。当日子仪的一番话时时刻刻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他原以为自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得到一点甜头就满足、没啥野心。如今守着这么个美人,衣食无忧,逍遥自在。这简直是以前做梦都没敢想过的日子,只羡鸳鸯不羡仙。本来他觉得一辈子就这么度过,倒也是逍遥快活。只是没想到郭子仪临行前的一番言语竟激起了他潜藏已久的豪情壮志。那一刻,他几乎就要按耐不住欲脱缰狂奔、纵横驰骋的冲动了。可是,爱妻的浓浓细语也一直萦绕在耳畔,山盟海誓如在昨日,怎能不万分纠结呢?
“唉!”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棋盘对面的灵雁见状,峨眉微蹙,关心地问道:“相公为何叹气呀?”
“哦,没什么。”陈阳遮掩了一下,继续下了一子。
灵雁见状,默不作声。半晌,她幽幽地说道:“相公棋路杂乱,似有心事。自打长亭送别郭公子之后,相公终日心不在焉,却又不向妾身倾诉。妾枉为人妻,不能为郎君排忧解难,心里好生愧疚。”
陈阳听到灵雁如是说,不由得愧从心来。他轻轻地握住爱妻的手,道:“娘子快别这么说,我并没有什么心事。只是好友离去,心里颇有不舍。”
灵雁点点头,劝慰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郭公子义气干云,必能得上苍庇佑,凯旋而归。相公勿要忧虑。”
陈阳点了点头。虽是如此,心中郁积的躁动与纠结仍未得以排解。虽然强颜欢笑,依旧是心事难掩,几乎全写在了脸上。灵雁看在眼里,以为陈阳是孤悬异乡,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好友却早早分离,心里郁闷哀伤。她感同身受,便使出百般恩爱、千重柔情为他排遣。陈阳深知爱妻的心意,内心十分的感激感动。于是,他暂且压下了心中的冲动,全身心地与她安享蜜月。对弈赋诗、寄情山水,转眼已是数月。
这日,夫妇二人正在房间写字,灵雁依在陈阳怀中,正手把手地引导他挥毫。水香敲了敲门,走进来笑着说道:“公子小姐真是好雅兴。”
灵雁知其闯进来,必然有事,道:“你这蹄子又有何事啊?”
陈阳不禁微微一笑,平日里水香一见主人高兴便来讨好,总能落个脂粉钱啥的,现在想必又是来讨赏的。谁料水香竟一本正经地答道:
“不是我,是公子。刺史府来了人,请公子去一趟。”
陈阳与灵雁面面相觑,灵雁道:“难不成是郭公子回来了?”
陈阳立马就喜上眉梢,正欲出门,又想了一下,发觉不对,说道:“我觉得不像,如果真是子仪回来了,肯定会亲自登门。何曾派过下人来请?”
听其这么一说,灵雁也点头称是,便向水香追问道:“来人有没有说请相公所为何事?”
“他只是说他们家老爷请公子去府中品茶,再问就什么都不说了。”
灵雁十分疑惑地望向陈阳。陈阳也是一头雾水,便笑道:“你看我作甚,我平日里都跟你在一起,哪会知道那郭大人找我干什么。”
于是两人便帮陈阳换了身长袍,穿上木屐。陈阳发现灵雁一改往日的波澜不惊,神情之中隐隐的竟有一丝丝不安。看到妻子似乎有一种隐忧在心头,这令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金陵酒宴上说的那些话,难不成是,被人告了密?想到这,他心里也陡然悬了起来,难道要被逮捕了?据说那内卫的天牢里几乎没有人活着出来过,天知道那里面都有什么。一种对未知命运的恐惧笼罩在了他的心头。忽然,陈阳看到灵雁在紧紧地盯着他,内心的忧虑几乎已经要溢了出来。一旁的水香完全不知道此时夫妇二人的心境,还在开开心心地帮陈阳紧着腰带。短暂的惊恐之后陈阳反而一下子释然了。他想如果真是鬼敲门,怕也没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陈阳轻轻握住灵雁那双纤细的手,四目相对,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他知道,对爱妻来说,此时一个从容平静的眼神就足够了。灵雁明白他的意思,默默地挽住他的手。下楼之后,果然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站在外厅之中。看到陈阳,便笑容满面地说道:
“小的郭来旺,是郭府的管家。久闻公子是我家少爷的挚友,才名远扬。今儿奉老爷之命请公子到府中一坐,品茶赏花。那公子,我们这就动身吧?”
陈阳看了看灵雁,正好与她目光相对。灵雁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大人的一片好意怎能拒绝呢,相公你尽管去吧,妾在家等候你回来。”
陈阳点了点头,于是便跟着那郭来旺走出潇湘馆。外头还有两个家丁各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郭来旺请陈阳上马,自己上了另一匹马由家丁们牵着。陈阳回身望见灵雁正倚在门边,便向她微微一笑。马蹄哒哒的敲着青石路面,渐渐地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