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忽得大了,散落的桃花花瓣像群蝶—般在风中狂舞。两个人盘坐在山巅,断背山崖下的云海汹涌,似浪滔天。
“听!”老疯子突然—句,”听见吗?风里有杀气。“他提上自己的木剑,顺着山路快步下了南山。荆宁觉得奇怪,随着老疯子一起去了。
这是南山脚下的一条官道,南山不过是灵山的一座副峰,这条官道也宽不到哪去,仅能容下单辆马车独行,说是官道,实于乡间野路无异。
烟尘散漫,马蹄哒哒,随即便归于清晰,二十几个黑衣人执剑而立,他们的面前是一辆马车。
马车,是辆怪异的马车,一匹玄黄色角马,一尺玄青色屏风,没有车夫,没有随从,就这么孤零零地立在未散尽烟尘的道路上。
那匹角马哒哒的踏着马蹄,打了几个鼻响。
”皇上也真是胆大,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就这么放心的让小公主和小王爷独自上路,连护卫也不带。“黑衣人双手抱胸,长剑夹在腋下,轻佻而狂妄地说道。
远山也是怪异的远山,夕阳的红,红得不同寻常,红得妖异。
马车的屏风翻动,红衣少女踏着小巧的镶玉白靴,从车内缓步走下,她昂首阔步,眉目倒竖,”护国公消息也真不灵通,不知道我等去哪,就敢前来劫杀。”
”不愧是圣上最宠爱的十三公主,光这份临危不惧的气魄就值得称赞了。可惜,可惜啊,这么优秀的小公主,今天就得殒身在此了。”
小王爷将屏风拉开,紧紧攒着车内青衣老者的衣袍,”皇……皇姐,这些人……”
她站到一侧,首微垂,”上师,拜托了。”
”还真不想掺和你们世俗皇家的事。“他的长剑横在他的膝上,闭着眼,端坐着始终不曾动过,”若不是二十年前欠了你们皇家一个承诺………”
”老不死的,少在这装神弄鬼,速速滚出来受死!”
”呵,灵窃未开,也敢妄言。江湖屠夫也好,皇室死士也罢,都不过是,一介蝼蚁。”
他依然闭着眼,只是这句话说完后,蓦地睁开了。
荆宁和老疯子藏在巨石之后,他看了一眼老疯子,只见他盘坐在那里,也不观望,只是用破布般的衣袍轻擦着他的木剑,”星宫未开,也敢妄言,芥子也好,须弥也罢,也都不过是一介蝼蚁。”老疯子的眉毛浓厚,遮住了眸子,荆宁只看到夕阳将他花白的毛发映得通红。
”老疯子,你刚才说什么?”然而他忽然觉得没有风了,有些事情总是发生的很突兀,令人措手不及,也来不及作出反应。
青衣老者的剑蓦地出鞘,一阵寒光映过,霎时间,连空气都变得几分冷冽。
几颗人头凌空腾起。几抹血红,几具无头残尸。
荆宁完全看不真切,只是看到亮白的光芒来回闪烁。这群黑衣人的剑还没拔出,甚至连呼救呻吟声都未发出,所有的人,已经身首异处。
他的剑刚刚明明摆在膝上,黑衣人为什么不反抗?
荆宁又忽然意识到,这是杀人。
”小子,不怕?“老疯子问,手中依然在擦他的剑。
”还行。“他只是觉得青衣老人很厉害,当然也很残忍。
老者自始致终没有动,他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归于膝前,没有沾上—滴鲜血。”红绫,把你右侧巨石后藏匿的两个人给我揪出来。”
公主红绫眼神微微一凝,疑惑的看向老者所说的巨石,她手里拿着一根蚕丝长鞭,从巨石一侧绕过去,把荆宁和老疯子拽出来”上师,只是两个普通的山野民夫。”
青衣老者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看了一眼手拿木剑的老疯子,貌似想到了什么,看似浑浊的眼睛里忽然爆发出慑人的精芒,”一个乡野村人,难道也想学江湖剑侠吗,你这老叟,可知侮了剑道这二字,尔等蝼蚁,怎佩带剑!”
荆宁害怕老疯子此时又—句”剑神在此!”那两人就都死定了,然而老疯子真的像疯了,他腰带木剑,佝偻身子,眼神无光,喃喃自语,然后又舞起木剑,乱刺一通。
”放肆!”青衣老者也许是被老疯子的无礼举动触怒了,一股凌厉如锋的气势油然而发!
荆宁想吐,他头晕脑胀,一下子滩软在地,然而他只是波及者,老者真正针对的,是老疯子。
老疯子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涌,手里却仍然抓着木剑,”停手,你快停手,他又没做什么!”荆宁朝青衣老者大吼。
“乡野村夫,老疯子一个,也佩带剑。还敢触犯上师,该死!”一直躲在青衣者身旁的小王爷这个时候神气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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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很单纯。她一边提着荆宁哥落下的烧鸡,一边想着,如果没有荆宁哥,早些年已经死了,荆宁哥真是个好人,铁锤大叔也不错,就是有些冷。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幻想着将来有一天,会嫁给荆宁哥,给他生一群大胖小子,她还想起那个布满星星的夜晚,她靠在荆宁哥身上,两个坐在风铃花开遍的山坡上,他的眼,也像星空那般好看。”丫丫,长大了,你做我的新娘子吧。”
她是个遗弃子,自从有意识开始,便在街道上乞讨,幸运的是她与荆宁的不期而遇。这一路的眼泪与笑容,都有他为伴。不管是苍凉的昨日,还是遥不可及的未来,她所钟情的路途,便是与荆宁在一起,做一个普通人,安安静静地过完一生。
可她又怎么想到,当她从那棵苍老的古树下走过转角的时候,一切都不经意地发生了改变,连同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