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郡,将军府。
凉亭中,璃珞白望着池中枯败的荷叶,眸光中略有些飘然,眼前的光景令他陷入良久的沉默。
慕容畅疾步前来,向璃珞白行礼。
“陛下,公主殿下现已攻破晋国三州九郡,大军直入皇都。”
璃珞白顿了顿,转过身,右手一抬,示意免礼,“这些年,晋国兵力已消耗殆尽,再加上之前的十万大军覆没,能抗衡的只是一些残兵而已。”就算他们不吞并晋国,它也会被其他国家吞并。
天下的格局是时候改变了。
“那接下来,陛下如何打算?”
璃洛白微微一笑,“自然是坐享其成。”
慕容畅疑惑的看着璃洛白,“可是,万一……”
“将军就请放心吧,魏国是不会鲁莽出兵的,这个纷争,只有璃国和晋国,旁人是不会牵扯进来的。”
底牌一旦出了,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他已经准备了六年了,倘若连一个气数已尽的晋国也拿不下的话,他就不配做这璃国的皇帝了。
“如今我三方兵力最危险的便是公主殿下那里,臣担心,公主殿下会入了魏国皇帝设的圈套。不如,臣火速前往,支援殿下?”
璃洛白笑了笑,在亭中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指着对面位置,“将军请坐。”
慕容畅受宠若惊,“臣不敢。”
璃洛白立即投来一个威胁的眼神,知道看到慕容畅听从自己命令坐下的时候才恢复神色。
“将军,倘若你去支援了雪儿,那朕着岂不是更危险了?所以,将军还是跟朕在这喝喝茶,聊聊天,等消息吧。”
璃洛白这话让慕容畅觉得不是十分动听。作为璃洛白身边的老臣,他觉得璃洛白就算是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只身一人在晋国皇宫一呆就是五年,不仅毫发无损,还混得风生水起,这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吗?
“陛下,臣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还是觉得公主殿下那边比较需要他。
“将军,你可以放一百个心,雪儿即使是一个人面对百万大军,也可以安全的活着回来。”
璃洛白这就夸大了。令慕容畅一怔,“陛下说笑的吧。”
璃洛白勾着唇,摇摇头,“将军可不要将雪儿看得太轻,她比我,比商锴都厉害着呢,决不会发生任何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再说,作为朕的女儿,不受点历练怎么行?”
多于璃陌雪这个无限的资源,璃洛白觉得不加以好好利用真的是千古罪人啊。
“正因公主是陛下的女儿,陛下才不能将公主置于险地啊!”慕容畅忘不掉他之前的罪过,即使所以人都原谅他,但他还是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若不是他护驾不利,公主殿下也不会落下悬崖,性命堪忧,与大公主殿下分开。
“哎,将军,朕向你保证,雪儿她定会化险为夷的,待她将晋国皇都平定好了,我们再搬过去。”
慕容畅听到这话竟忘了怎么回答了。
天!这绝对是亲爹的做法啊,让女儿在前面平定风险,自己就在后面享受成果!
。
“喵~”竹篮懒懒的趴在桌子上,水灵灵的眼睛斜视着一旁发呆的正阳。
“别嚷嚷。”正阳不满罢罢手,用敌视的眼神看着竹篮:“你说你,一只猫不好好跟在你主人身边,跑来和我瞎闹什么什么呀,现在好了吧,小雪儿把你扔给我了。”
竹篮很不客气的给他了个白眼,屁股一扭,将它的屁股对着正阳,尾巴转个个弧度,往椅子上跳去。
哼,一天把它看得紧紧的,连个老鼠都不让抓,都被养懒了!
正阳看着竹篮水灵的眼睛往窗外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给我安分些!琅郡里人生地不熟的,上次你跑出去一晚上没回来,害我找你好几个时辰,甚至还被小雪儿竖理的一通,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
竹篮拢拢耳朵,小身体又转了个圈,悠闲的下了椅子,回到它的小暖窝里睡觉觉去。
“磨人!”正阳哼哼一声,正想出去,却被来人挡了回来。
“有事?”正阳眯眯眼,有些不愉悦的看着飞鹭。
怎么急的赶过来肯定没好事。
“万分紧急,主上让你去晋国替她处理一些事情,若是她兵临皇城时你还不完成任务,估计你得孤老终身。”飞鹭压压喉咙,目光看到正阳后面桌上的茶杯,立马推开他,扑向茶杯一饮而尽。喝完后还觉得干渴难耐,她直接拢拢衣袖,捧起茶壶大口的灌进嘴里。
此时的情景就连正阳都忘了事关他终身的问题,目瞪口呆的看着飞鹭:“你是有多饥渴啊?”
飞鹭感觉手中的茶壶轻了不少,意尽未犹的放下,回头看着正阳:“从战场上快马加鞭赶回来就为了传个话,还不快感谢我。”
正阳哼哼,“就只是传话这么简单?”他才不信呢,传话这个那么简单的事情一只鸽子就可以搞定了,还用得着人?
飞鹭眨眨眼,“当然还有,只不过不太重要而已。”
正阳瞥了正窝在软榻睡觉的竹篮,问飞鹭:“那它……”
“我看着呗。”飞鹭无所谓道。
“救星!”正阳双眼放光,十分感激的看着飞鹭,双眼使劲昀出星点泪水,以表他激动的心情。
太好了,他终于解放了!
飞鹭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不快去,真想孤老终身?”
闻言,正阳大眼一横,瞬间不见人影。
孤老终身?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直接。
“喵~”竹篮难得的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又继续睡觉。
换人咯!它应该试试能不能从她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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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冬风刮得有些狂,地上的枯残的黄叶在无光的深夜随风移动,夜的声音越发枯寥。客栈的最后一点亮光被熄灭,幌白的月影飞掠而过,落在楼顶的顶瓦上,轻飘的群摆在冬风中飞舞,给她一种如仙如梦的美丽。
“主上来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就不去亲自去看看他呢?”暮风的身影落在少女身后。
少女依旧看着远处深处的丛林,琉璃眸子一眨不眨。
良久,她转过身子,看着暮风道:“只怕我现在不适合见他。”她的身份,他知道,她带兵打仗他也知道,若是见了他,恐怕也是一种玷污。在他那里,人命很重要,可在她这里却可以随意扼杀。
“主上是真心喜欢他吗?”暮风温熙的声音向她道来。
“也许是,也许不是。”
“暮风发现,主上自从认识流尘公子后就开始变得多虑起来。”
他觉得,她曾经是多么的果断和冷酷。但自从她遇到流尘后,她变得多虑和忧伤,唯一变好的是她身上的气息不像以前那么冷了,而是有那么一些温暖。他和夜形是在五年前被她就救下,当时的他们都是暗杀楼里的杀手,任务失败后,楼里尊守楼规对他们痛下毒手,就当他们命悬一线的时候,八岁的她出现了,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她丝毫不留情的把那些人都杀光,把他们带到翼垠山上,问他们愿意跟着她吗,十六岁的他们从那个时候就成了她的属下。再后来,又相继遇到了飞鹭正阳一行人,他们均是大了她好几岁的人,而她平常也待他们如要好的朋友般没有介缔。可他们从来都不能把她当妹妹般对待,因为她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成熟冷静,超出了年龄的老练,大多时候,他们都会忘了,她如今还是个未及笈的少女。
她的眸光黯了黯,“如果我告诉你,我接近他是另有目的呢?”
暮风哑口,愣了愣,道:“主上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那是我欠她的。”
“可她已经不在了。”
璃陌雪轻扯唇角,不在了,是的,她已经不在了。她真的可以和璃珞白说的一样,不用趟这条浑水。可是,人虽然不在了,但……她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即使还给的人不是那个人。
暮风移了移身影,“主上还是亲自去看看他吧,属下每每向你汇报他的情况也觉得腻歪。”
想他堂堂大陆商界楚翘竟然被主上当暗卫使唤,而且还是向她汇报一些无聊的事情。
说说流尘还不一般的闷,每天都是一样的事情,绝不变过,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书怜那个女子变着花样找借口待在他身边。这还是他汇报的唯一亮点,可是,主上不太喜欢。
璃陌雪垂垂眼,一言不发。
暮风扬扬唇角,看来,从今天他应该可以不用再做那些无聊的事了。
璃陌雪隐去身形,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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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月影悄无声息落在床延边,琉璃眸子凝视着床上熟睡的少年。
月白的纱袍上盖着一层软棉的被褥,睡颜恬静安详,有几丝墨发散在枕边,其余的都垂放在身侧,右手臂微微曲向耳侧,身体侧往外面。她敛去气息,不让他察觉,脚步轻浅移到床边,琉璃眸子依旧不离他。
忽然,他弯浓修长的人睫毛轻轻颤动,清澈如水晶的眸子渐渐睁开,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裙少女。
“你……”
“只是来看看你,不想,还是吵到你了。”
此时的璃陌雪褪去战场时的嗜血冷酷,恢复平常的恬淡。月白的衣裙与少年的月白纱袍相称,似乎是从一个世界走出来的一对仙人。
他支起身子,斜靠在床头,清澈的目光凝视着她,不言。
“在外面的生活还适应吧。”她问他。
他点点头,眸光中又一些星点,“外面的世界很漂亮。”
她轻扯唇角,点起床边桌上烛台上的蜡烛,昏暗的房间有了一些亮光。
亮光起,两人沉默了许久,气氛陷入了寂静状态。
“为什么要打仗?”他清冽如脆泉的声音打破寂静。他终究还是问了。
“天下,没有永久的太平。”
她目光飘向烛光,淡淡的回了一句。二十一世纪的世界格局也维持不了多久,更何况是这个落后的冷兵器时代。弱肉强食不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那些都是一些无辜的生命。”
“可那是他们的命。”她冷淡的一句袭入他的心间。在他眼前的明明是一个美丽干净的少女,为什么她给他的感觉确是冷酷无情的恶魔。
他又忽然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一定要他跟着她出来,让他看到这些冷酷无情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