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年。
应天徐府。
“王妃差人送来的那位姑娘怎样了?”徐将军抚了把胡须问管家。
王妃自然指的是其嫁与燕王为妃的女儿。
管家恭谨行礼,“回老爷,还未醒来,已经三日了,先生看过,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应该很快便能醒来。”
“锦儿何故送来这么一位姑娘回府?可有交待?”徐将军又问。
“不曾交待,只是捎话让大家好生照看。”
徐将军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毕竟只是位姑娘而已。
二日后,后院上等客房内,绫濑面如土灰的坐在凳子上发呆,一旁的侍女战战兢兢,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人是燕王妃送来的,她怎敢怠慢?
经过一番折腾,绫濑终于信了这个现实,虽然穿越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现在身处异地,玄乎其玄,她无法用科学解释,更不知何去何从,勉强打起精神探寻明白现在是何时何地。
“小姐,既然您醒了,老爷有交待,待您醒来,请您过去见他。”侍女恭谨的说道,不敢盯着面前奇怪的人,没错,在她看来,绫濑就是个奇怪的人。
而在绫濑看来,古人,一是没有现代先进的洗发护发产品,她们的头发多自然卷曲且毛躁,远没有电视剧中古代所谓美女的仙气儿,二则多是粗布衣衫,甚土。
她无法做到既来之则安之,但眼下别无他法,她也并非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况且记忆只停留在老妈让去实验室喊醉心研究的科学家老爸吃饭,之后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自己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而怎么到了几百年前也过于诡异,如若穿越成真,那么对现代科学又是怎样的一个冲击与震撼?
梳洗了一番,绫濑换上一身新的衣衫,她那头烫染成酒红色的美丽卷发在这里实在过于扎眼,摇头叹息了一声,跟随侍女去了那所谓徐将军的书房。
绫濑对历史并不十分熟悉,所幸明朝与清朝两个朝代时有电视剧播放,虽然不是特别符合史实,但也不至于让她一点也不了解,至少她明白面前的人是谁——徐达!
这个明朝的开国军事统帅,民族大英雄,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却也不过是个长相一般,不算过于魁梧却非常严谨的中年人,四十岁出头模样,不苟言笑,见到绫濑还算客气。
他询问了一些关于她与燕王妃之间的关系,以及为何自己会被送来徐府,绫濑也很迷茫,照之前侍女所讲,自己是被燕王妃派人送来这里,并交待父家人好生照顾,那么有可能是穿越到这里之后,先行遇到了燕王妃,或许是她救了自己,然后送来了徐府。
那么自己穿越来这里时,地点是在哪里,那里有什么?线索看来必须联系上燕王妃才好。
与徐将军闲聊了一会,在这位大将的眼中,面前面貌清丽脱俗的女子甚是特别,不说她那头漂亮且颜色奇特的卷发,只是这与自己侃侃而谈的交流,完全没有普通女子的羞涩与害怕,但她说话有礼且有思想,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绫濑辗转表示自己想见燕王妃,徐将军则没有表态,只是说要等日后见到王妃询问过缘由和用意之后再行打算。
于是绫濑又住回了那间上等客房,心里焦急像猫抓,但无可奈何,只得耐了性子认真等待并设法打探周遭的一切。
府上多了这么一位奇怪女子,自然引起不小的议论声,但是徐将军发话要求府内上下一致保密绫濑的消息,大概是要问清楚燕王妃与这女子之间有何联系之后再另行打算。
转眼一周过去,绫濑有些沉不住气了,对着狗皮膏药一样的侍女发了顿不大不小的火,拿出了点官家小姐该有的脾气之后,她才如愿在徐府的后花园走走。
正巧听到一个院子传出了小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应声而去,身后的侍女青梅和绿竹紧随而至。
原来是臭名昭著的三寸金莲,绫濑当即过去拦下了那两个中年妇人,小女孩儿不过四五岁模样,缠足开始有三天了,疼的撕心裂肺,私自摘下的裹脚布,被其娘亲和婶娘责骂。
“你是什么人,怎能如此大胆?”妇人横眉。
绫濑一阵头大,自打穿越来这该死的古代,她就一直精神恍惚,还未彻底适应,“这种方式根本就是在残害孩子的身体,那小脚有什么美感可言?什么不裹脚将来嫁不出去?正在生长的骨头被你们活生生勒断,然后限制生长,最后长成那般恐怖变态的畸形,哪有这么狠心对待自己孩子的?”
有人出头,小女孩哭的更加汹涌,泪如雨下。
但她的话又怎能说服妇人?“难道像你和后面的粗使丫头一样,长个那么大的脚就叫美了?不知道有多丑吗?”
绫濑无语,她穿135码鞋子,在现代算是正常脚码可以吗,根本就不大,“反正我不管那么多,今天你就是给将军叫来也没用,我说不准给孩子裹脚就是不准。”
提到将军,其中一妇人嗤笑,“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将军若想收你入房,早就收了,你在府上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客人而已,如若时间久了,你当不起这个客字,你该如何自处?小姐是致远公子的爱女,耽误了裹脚,将来长成大脚怪,不能有良名,你担的起吗?”
收她入房,绫濑懵了,她现在模样也不过十六七岁,虽然她现代已是二十有五,但穿越后不晓得为何脸蛋和身材倒是年轻了十岁,那徐达少说也四十五六了,收她为房?卧艹!
她看向绿竹,后者难为的过来说了是府上最近传出来的流言蜚语。
绫濑有点失魂落魄,万一那徐达真想老牛吃嫩草,那自己呆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她才不要和老头子在一起,现代的她可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呢。
“小姐,我们回去吧,这事儿,我们管不了的。”青梅难为的道。
一听人要走,那小女孩儿更加大声的绝望哭泣着,绫濑心里一阵揪痛,被青梅拉着离开,身后哭声若针,针针刺心,又被白布一圈圈缠上选肉模糊的小脚,她还那样小……
绫濑知道即便救下了这小女孩儿,可封建思想如此,不知道有多少古代女孩儿遭受着这样的摧残,她又能救得了几个?况且现在的她,自身难保……
走出去好远,那哭声还在耳边,绫濑站住脚步,咒骂了句,又扭头跑回了那个院子,一把推开正在缠布的妇人,把小女孩儿脚上的布条扯掉,然后吩咐跟来的青梅和绿竹去准备好药草热水等等。
我管特么的古代封建呢,我是救不了所有人,但是眼下,见到了,那就不能坐视不理。
“姐姐,我不要裹脚,好痛,好痛……。”
绫濑安抚着女孩儿,瞪着两个对她怒骂的妇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女孩儿的娘亲。
“你是孩子的母亲,孩子痛成这样,你忍心?”绫濑问她。
妇人不忍,但是无可奈何,风气如此,大脚女人遭人嫌,小脚女人金镶玉,三寸金莲显尊贵。
孩子的姨娘叫来了护院,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招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你快放开小姐,不然告诉了将军,定不饶你。”
绫濑下巴一仰,翻翻白眼,自顾自得给小女孩儿涂抹药水,然后进行按摩,所幸刚开始裹脚,这三天只是适应阶段,还未要正式勒断脚底骨。
“放心好了,姐姐在这,谁都动不了你。”
“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等待将军回来发落。”孩子的姨娘又叫嚣起来。
绫濑把孩子往怀里一护,眼神犀利的扫视着一众护院,“我看你们谁敢,我是燕王妃的好姐妹,燕王殿下是我义兄,你们胆敢动我一根毫毛,叫你们个个掉脑袋。”
绫濑扯虎皮做大旗,气势十足,她并非愿意如此,只是此时,她除了拿燕王妃当挡箭牌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府上人都知她是燕王妃送来的人,只是一些小道猜测以为她是被送来给徐达暖床的,但眼前这女子,哪里像?
燕王是她义兄?
要知道几位王爷这几年刚被册封藩王,分封封地,燕王的义妹,他们哪里敢惹,况且将军也有交待,要府里人好生照顾着这位奇怪的女子,一时间倒也真无人敢冒犯。
绫濑抱着小女孩儿回自己院落,对孩子母亲道,“你若执意如此,去请了将军过来与我说,在你打消为孩子缠足的念头以前,孩子呆在我身边。”
呆她走后,院子木门后走出一位翩翩公子,这只初春咋暖,他却摇着木制折扇,衣衫华贵,头顶冠玉,腰间环佩,贵气十足。
“四哥的义妹?何时的事?有意思。”少年贵公子对身后侍卫模样的青年道。
“爷,大概是那女人胡扯,狐假虎威罢了。”刘振回道。
少年贵公子点点头,收会视线,“你不说四哥来了徐府吗?刚管家说徐大人根本不在府上,也没见四哥过来啊。”
“确实有见燕王殿下朝这个方向来了,以为是来看望岳父大人呢,谁想不是呢。”
少年玩心还重,摇摇头,“走,溜达一圈去,刚才那个女人挺有意思的,头发那么美呢,还管闲事不让人裹脚。”
“爷您也喜欢三寸金莲?”刘振眨眨眼睛,挑——逗意味十足。
“放屁,又丑又吓人,哪里会喜欢?”少年甩开扇子,装模做样的扇了扇。
“爷不是有句古言,涂香莫惜莲成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
一扇子摔到刘振的头上,少年贵公子冷哼一声,“刘振啊刘振,你该是去考文状元才是,怎么混成个带刀侍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