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人开黄酒馆的人确实不少,但是酿黄酒的手段各有风格,从酒香、酒味、酒醉人后的感觉便可断定这酒出自谁家之手。但是各家做酒的手艺却不外传异姓。
刘顺子酿的黄酒已与风儿她爹不分上下,风儿仍然接受不了刘顺子上床的房事,刘顺子有想碰风儿的欲望,但见风儿的脸色一横,全然没了出息。
又过两月,二货娘相中东大街东口余家的二俩娃余晓云,请媒婆去说,说的效果还好。
但跟二货他爹商谅时二货爹却相不中。二货娘坚持己见:“你不要闲人家穷,人家余家的家境虽然差些,但是余家是个明白人,再穷也在贡着俩娃读书。”
“一个俩娃家家,读那门子书呀!”
“人家不是没有儿子。”
“我看不中余家的二俩娃。俩娃家家的,跑在大街上倒处撒传单,像个啥子?”
“抗日爱国,人人有责。”
二货娘在这件事上由不得二货爹的意见,又亲自过汉江,到襄城,在襄阳保安团找到二货。
二货听娘说给他定亲的事,一口一个:“不想搞。”回了余家二俩娃的事。
眼见到了要收麦子的季节,二货爹娘都急了,两口子亲自到襄阳保安团硬拉着二货回家干正事。
冯老五也劝二货回家,决定自己也要回家。
二货,冯老五向皮有银司令交了些钱,两人双双带着自己的人退出保安团,皮二和候七留在保安团继续混。
襄阳人收购麦子大都到河南境内的邓县、新野一带,那里全是旱地,以种麦子、高粱、玉米,黄豆和花生为主。二货家收麦子一向进新野,但去新野收麦子的事从不带李志、李赢兄弟,只带王二小和戴德尚两人。
临走前,李志兄弟交给二货一个包裹,一边的李赢已是泪流满面。二货语重心长:“放心吧兄弟。”
李赢忍不住泣着:“哥,跟俺爹说,俺爹腰不好,让俺爹别干重活。还有俺娘,让俺娘别老记挂着俺兄弟俩,跟俺娘说俺兄弟俩在这可好着呢。”
这天清晨,天空格外做美,撒下红光烂漫的朝霞,又许下阵阵风儿,把那金色的田野拂的波涛滚滚。
二货的驾车越往北行,麦浪越是大海一般,一望无际,但是金色辉煌。
远看二货的车驾,犹如落进黄海里的一叶小舟,随波飘浮。
行到黄昏,天空依然大大方方着地撒着红彤彤晚霞,却舍不得丢点风儿,让田野里收割的村民汗流浃背,还得挑担着麦捆,匆匆忙忙地跑进庄里,再跑回到麦地里。
二货嘎然停住马车,但见一位挑担着麦捆的汉子,惊喜地顾不上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双手迎着二货,紧紧地抓住二货手。
二货叫道:“叔。”双手任凭汉子摇着,轻轻抽出一只手,肩膀斜身靠近汉子肩头,接过汉子肩上的挑担。
“我自己来。”汉子推让。
二货腾出另一只手,把麦捆退下挑担,回身将那两捆沉甸甸的麦子揎上马车。
王二小和戴德尚二人已迈进麦地,帮那麦地里的妇人,一个收割,一个捆绑麦子。
妇人抬头擦汉时见着王二小、戴德尚激动无比,扔了镰刀,拉起两人的手叫着:“二小啊!德尚呀!快歇着,回屋坐。”
“姨!你回屋吧,地里的活由我俩来。”王二小跟戴德尚异口同声地喊着。
妇人看见到马路上的二货:“二货啊!二货啊!二货。”一边跑去。
王二小和戴德彪割麦子,二货跟老汉捆绑麦子,装上马车往庄子里运,一直忙到月亮爬到树梢的顶上,要不是妇人硬拉着他们停手,恐怕他们还要干到天亮。
夜虽然已深,庄子里庄外的人没不静,家家不停,忙着收麦子的大事是庄户人家一年中大事的大事。
眼下,庄子里唯有这位汉子和妇人的家静了,停止了忙碌。
饭桌支在小院落里,借着月光开饭。
饭菜是有素炒萝卜,素炒江豆,大葱炒鸡蛋,素炒小白菜,一锅面子汤,另加薄薄的面饼。
汉子低头咽语:“今年家里没能养鸡。”
二货打开带来的卤菜放在桌上:“叔,知道你家过的很紧,我带了点。”一边让王二小把带来的酒拿出来。
妇人低头抹泪。“本来养着呢,知道你们每年这时节一定要来,咋能没养。可前些时让那家人都逮了去。”
“谁?”
“还不是我那俩儿子打的那家仇人。”
“李志、李赢兄弟俩真的是好人。”我爹我娘跟我讲过,我二叔不止一次地跟我讲过。皮二叔叔也讲过。
李志、李赢兄弟原本是河南新野乡下人,因为地主逼债,地主家丁打伤他爹的腰。他兄弟俩寻地主家报仇,失手打死地主家丁。
李志、李赢兄弟犯了命案,只有逃亡的路可走。
他兄弟俩在逃亡的路上刚好遇见到新野下乡收麦子的我二叔二货。
二货见他两兄弟是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虽说犯下打死人的命案,是事出有因。
再看二人说话的神色没有一丝邪气,全流出一脸天真的稚拙,瞪着两双大眼。
一个说:“他们打伤我爹的腰,我们上门问个理,没想打死他们的人。”
一个说:“是他们先动手打人的!我们是被迫还击。”
二货笑了:“不管怎么说,你俩打死了人,咋整?”
“打死人偿命,可是我们不想死。”
“不想死咋整?”
“跑。”“跑的远远的,跑的离河南,离新野越远越好。”
二货又笑了:“就你们这副憨样,跑那?跑哪、那都知道你俩是杀人犯。这样吧!跑到我这当伙计?”
“你是那的?”
“襄阳樊城米铺的。”
“中,能给口饭吃就成,我俩啥都能干,只要能留住我俩的性命,只求我们的爹娘知道我俩还活就成,我们不想让爹娘因为我俩死在那他前头伤心。”
眼下的这位农民汉子和妇人便是李志、李赢的爹娘。
二货见李家房宅破漏不堪,心里也难受。
第二日,在李家又干了一天活,把地里的麦子收割完,运到李家门前的麦场,二货一行人才肯离去,深入到新野县城的西北里的庄子。
这年麦子的收成算好,没花几天功夫便收足了,另雇了两架马车,行到李家必须是夜里,装上李家的麦子一并运回樊城。
一马连地往返好几个来回,算是完成这个季节的进货。
收完麦子,无所事事的二货越发显的无聊。他不想再到123泡黄酒馆,也不愿意跑到别处泡黄酒馆,无聊之极,又转悠到汉水江边傻坐。
那艘南京商人的日本产大火轮早已不见,只能望着皮家的小火轮发呆。他开始梦想拥有一艘自己的火轮。
时刻跟在二货身边的人自然是有家不能回的李氏兄弟。
二货突发奇想地叫了起来:“咱们不能闲着,应该把生意做大,要做大生意不能光局限在米、面、干货上。否则,你们兄弟靠我这点工钱永也没有出头之日。”
“二哥,俺们能做什么呢?”李志。
“我们去南漳、保康、神农架进山货,贩圆木行不?”
“俺们没干过这活。”李赢。
“俺们俩兄弟听二哥你的,二哥说咋整就咋整。”李志。
“二哥我是这样盘算的,咱们进山开个档子,把城里的小商品贩进山里,把山里的粗粮和山货贩进城里,但是我们进山的主要目的是把山里的圆木贩进城里,圆木的差价很大,贩粗粮和山货的目的是打点咱们日常生活开资和运作的费用。”
李志听了觉得极是,静下一想:“俺们贩米面都那么费劲,贩圆木行的是山路,咋成?”
“这事我想好了,我们把圆木扎成木筏,放排子走蛮河水路,借雨季水势不成问题。”
二货是个说干就干的货。当日在码头上进足了汉口商贩贩来的稀奇货,叫上王小二、戴德彪和李氏兄弟全班人马乘皮家小火轮,把马车摆渡到汉江对面的襄城北门码头。
一行五人赶马车向襄城西南山区进发。
行到南漳。二货决定就地摆摊卖掉车上的货。汉口的小商货在南漳地面很叫好,小针线、顶针、油灯、洋油、布匹都是走俏货,特别是汉口人整的孩童瓜皮小帽、小鞋和小褂非常叫好,一气卖到天黑,把车上的货卖的尽光。
跟人打听,从神农架一路流下来的南河早在保康西境断流。有人指点:“要想借水放木进襄城可去保康东境的庹家坪一带试试,那的树林也茂盛,依原蛮河水道与南漳、襄城仍旧沟通。”
二货一行寻到庹家坪,果真是山上树林茂密,山下水流可浮舟的好地方。
二货实地考察一番,决定在下游水域的泉水湾设点。命:“李志往东、李赢向北、王二小去南、戴德彪走西的四下里招募买圆木的事。”
山里人听说襄阳城里人来买圆木很是新鲜,按买圆木人要求的尺寸砍伐,争先恐后地拖到泉水湾,卖给二货。
二货心厚,把买到的圆木扎成三个有五层厚的大排子木筏才肯罢休。
三个木筏用绳子前后相连,二货、李赢在前开路,王二小居中,戴德彪守尾垫后,顺水向东漂流。李志驾着马车陆路回襄。
木筏漂流大半天还算顺畅,但漂到下午,水面显的越来越窄,最后筏底触在泥泞中再也动弹不得。实在是二货的贪心,把那木筏扎的太厚太宽,河水到此变的浅窄,唯求苍天放几日雷暴大雨,供奉河水大涨一米才可续行。
皮二、候七受训结束后分配在樊城保安大队。
但是皮二也犯上二货的病癔,不肯再去123泡黄酒,也没心思另换家黄酒馆泡泡,闲的无聊之极,逛荡到汉江边,坐在二货坐过的那块青石板上向西张望,盼那艘日本产大火轮被徐发志个王八蛋驾去祭拜武当真神早些回来,他想古梅姐姐。
南京商人徐发志的行程没有说实话,他的船行到老河口便泊住不前,带着古叶上岸,行进一座洋人教堂,虔诚地拜见上帝。
一位意大利教主跟他隔着小窗阿门了半天,引他进入后堂。几天以后,只有徐发志走出教堂,爬上大火轮。古叶可能留在教堂里做了上帝的子民。
大火轮顺汉水东流行的很快,到樊城回龙寺码头已是傍晚。皮二没能坐的住,张望的劲可能也耗体力,没等太阳西落便跑回家傻呆着。
徐发志带着古梅赶到皮家,皮有财自然要热情款待,皮二几个能打麻将的娘围拢过来,不停地夸口古梅的穿戴,还有古梅的面颊水色。
皮二听到风声比谁都乐,跑进大堂,一口一个古梅姐姐,一口又是一个古梅姐姐,端茶倒水,送零食的事全在古梅姐姐面前,没了姓徐的什么事。
席间,徐发志谈些祭拜武当真神的妙处和灵验,还有抽签算挂的运气。
皮二的几个娘应是:“武当许愿的事真是很灵,千里八百的人都到武当许愿,就是许愿打牌不能如愿。”
皮有财只听不语,他对徐发志突如其来地跑了这么远祭拜武当、抽签、算挂的事非常狐疑,还有徐他娘的什么军火买卖的问题,还有日本人他娘的占了上海,离南京城不远的时候,徐他娘的那来的闲心抽签算挂?但又不好点破问透,任他表现。
徐发志终于提到正事:“日本人占了上海,生意不得不迁移内地发展,不求赚钱,但求保本。这次远道襄阳的目的是求皮老弟帮个忙,在你的樊城宝地开个门面,设个货栈,谁让你我生死之交呢!唯有托福老弟了啊!”
皮有财立马应了,徐家财大势大,到了樊城地界对皮家只有好处没坏处,心里很是高兴。但是说到最后,徐发志只落实在樊城开个“瓷器行”没什么别的了。
皮有财已经应了,只好应到底,按徐发志的要求,替他找个清静点的门面,平时多罩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