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她此生最大的劫。
仍记得满山的格桑梅朵盛开,春夏的红白之交,无比美丽。
——
雪域高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它在国家的边境,距离边境还要更远。
漫山遍野的半人高的草木,远远就能看的清晰。
实在少有人踏入,因为太过纯净,芸芸间的七情六欲繁杂事物都不适合这里。
也许是这里拥有的不是黄金宝藏,实在惹不起众生的惦记。
穿入云层,透过白雾那处,是占满了山间的冰雪,确应了雪域这二字。
她就住在冰雪之下那唯一的树林里边。
虽不直接栖身寒冰,却也是感受不到除去严冬以外的天气的。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来到的这里。
养她长大的师父死去好几年了。
她叫伶桑,伶仃的姓,格桑花为名,是自己取的,这偌大的高原,独她一人,她生活的这处,连活物都出没的少。
她第一次下山,是为了给她的白狐寻点保暖的物件,春天,雪域依旧很冷。
城里确繁华。
她不识路,只这么走着,却不知自己的模样引来人们惊叹。
出尘女子,脱俗妆扮,饶是素颜如她,也是眉眼如画。
兜兜转转,让她发现了病入膏肓的老人。
心里想着自己的毒药能不能救人,已经踏出了步子。
还好,普通的针灸她自诩炉火纯青。
救活了老人,还不等众人高低赞叹,她已经抱着小白狐又转到了一个死角。
于是相遇。
一身黑袍的男子走近,他笑的明朗,很是俊俏,“姑娘可是迷路了?”
“迷。。。路。。。原来我是迷路了。”伶桑喃喃自语,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在走。
他叫荆南,荆楚国的太子。
“看姑娘如此瘦弱却能救活老人,在下很是感兴趣。”
“哦。”
最终是他带她寻对了路,送她上马出了城。
只记得他说,“姑娘医术很好?”
“我只会毒。”
那天,天空放了晴。
他一身白袍,看着一身白裙的她。
她拈了素帕,看着淡然处之的他。
她说,“是你。你来,做什么?”
他回答,“是我,我来找你,拜你为师。”
她皱眉不解。
“那日问你可否再见,你答此后再不下山,我来找你,却答禁止入山。那我,拜你为师,可否安心待在这里?”荆南摇了摇脑袋。
就因为那偶然相见,他钟情于她,她白白得了一个徒弟。
拜师那天,伶桑只说,“往后你还是着黑袍,白袍实属不适合你。”
荆南哑然,他倒是以为她喜欢素白。
她乐意教,他也是用了心学的。
伶桑从他那里听来太多凡事,可丝毫不觉得无味,反倒新鲜。
“男女之事?”
“伶桑不知道?”
除了拜师那天,他从不叫她师父,从来只是伶桑伶桑的喊。
“我打记事起就生在这雪域,不识父母双亲,只有师父一人,自然,是知道不了的。”
“没关系,伶桑不知道,我可以慢慢教你。”
这一教,就逾越的过了分。
荆南对伶桑一见钟情,伶桑对荆南日久生情,更不可言说的是,伶桑并不懂得什么是情,自然,也是不知道对他有情的。
向来情深之中,总会路过缘浅。
可认真的说,两人并不无缘。
太子在雪域生活了三四个春秋,皇帝臣子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一国终将无君。
雪域高原是一个初冬热闹起来的。
一个国家几乎成了空城,连皇帝都亲自来了这里,只是为了,带回唯一的儿子,继承他的天下的太子。
“荆南,你要走?”
她的素白衣群沾了些尘世的灰粒。
“伶桑,我要保护雪域。”
他皱着眉头,眸子里第一次变得复杂踌躇。
只要他的父王,荆楚国的皇帝一下令,就算是毁不了雪域,也能让他失去最爱的人。
他不敢赌。
他走了,她留下。
他一走,雪域恢复了以往的冷清,然后不知怎么的,她的白狐也咽了气。
她只会用毒,所以白狐死了。
她抱了它一夜,未流一滴清泪,之后安葬在雪下的深土。
伶桑开始关注世间的形势。
她听说太子荆南处理政事,才能超凡,她听说太子荆南能文能武,医术精湛。
原来如此,他拜她为师,为的是学会解毒,解开她的心。
她听说太子即将迎娶邻国公主,两国联邦。
公主,公主,别人要嫁给他了。
徒弟要和别人喜结连理,为何她这做师父的,有些不快?
太子荆南为击退蛮荒部落,亲自带兵杀上战场,九死一生情况危机。
她马不停蹄,终于赶到战场。
她看到她的徒弟左臂中箭,心口偏上处一道大大的刀痕。
正是荆楚军队中计被蛮荒包围大肆杀害的时候。
她踩上马背,周身飘了一圈白雾,荆南是知道的,伶桑的毒药,从来都是白色。
“伶桑,你为何要来呢?”
战场布满尸身,蛮荒荆楚双双死亡,还有卷起的尘土,飘散的硝烟。
“我的毒,你全都会解。”所以,他们会死,荆南不会。
直到,怀中苍白的女子,缓缓闭眼。
从一开始,她就身怀剧毒,早就错过了解毒时机。
“可是,你的毒,你不会解啊。。。”
荆南紧了紧手臂,给予女子温度。
“伶桑,这场仗,是我赢了。我可以叫父皇取消联姻了。”
“可我终究,好像还是输了。”
“我会告诉你什么是情的,你已经懂了很多,是个聪明的姑娘。”
举国上下,一片素白。
男子一身黑龙袍,紧紧抱着灵位,笑的苦涩。
伶桑,看到了吗,这便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