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珂冷哼一声,双臂后展,背部的衣服陡然膨胀开,又双掌齐推,殊见,一双机械手从破烂的衣袖中伸出,妙印互结,霎时,百变机关堆砌成一面金属盾,挡下了关键一击。
另一面,执伞人右掌低垂,五指紧张,忽的,指尖有银光闪动,手臂猛扬上翻,五道银色琴弦骤然鼓胀开,韧性之强,竟生生阻断致命之剑。
“好一柄利剑。”徐珂沉声道,自视盾前,竟是一道深深伤痕,“连生死炼金都有不小损伤……”
语未止,在两人惊愕目光中,诡异银剑却似灵气般,溃散消失。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原以为剑势凌天,却不料是如此凝实的剑气,这世上,当真有如此修为之人。”执伞人暗叹,“不过,也止于此了。”
执伞人力喝一声,暴提灵气,顿时周身玄光灿灿,索命银弦经其手中弹射而出,如蛛网般围困四周。徐珂见状,机械手形态一转,竟现黝黑炮孔。只见黑洞吸纳天地灵气,玄光一现,闪耀方圆百里。
一片白茫之中,恍惚间,似有人影出现。执伞人眼中蓝光荡漾,似乎发觉什么,反掌一推,身形激射而出,直接攻向模糊人影。却见行销影退,一掌击空。
“不好。”执伞人暗道一声,连连后撤。
杀机依势降临,只见一根细断枝逼向其身后,惊觉,却已躲闪不及。
“魂兮龙游!”
一语出,天地失色,四字成,乾坤颠倒。轰隆的声调,是藐视一切的不屑,更是睥睨天下的霸气。倏见,金芒点点,聚沙成塔时,一条皇宇龙影盘身而现。细断枝没入龙身,被逐渐消磨殆尽,但巨大的冲击仍让执伞之人飞出三丈。
徐珂见执伞人攻击受挫,灵气骤然爆发,震彻天地,显其不世之能。又见从他的衣袖中弹出四柄刀刃,机手互持,竟是四刀之流。
徐珂马步站桩,一眨眼,四刃没入地面,姿势呈十字状。
“鸢式·四圣列疆。”
刹那,地面似被扭曲般,表层之土交错皲裂,而显露的里层泥土上刀痕丛丛,竟满是紊乱的凌厉刀气。
随之,徐珂错脚转身,刀身倾侧。
“翼卷收天!”
语毕,只见他身转带动刃转,一道环形刀气陡然形成,随即,一生二,二生三,万千刀气遍及百步之内的每一寸空间,似是鲲鹏之翼包揽乾坤。
“构思不错,只是用错方法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直刺入两人脑海之中,竟一时无法将其抹去。
“故作玄虚。”徐珂怒喝一声,摇了摇系在脖颈上的青铜小铃,但却没发出一丝声响。
“唤空鸣,疏天宫無墨家的东西,是颜子苶给你的吧。听这声音,应是当年那件残次品,不过在此地,也算得上是一件不差的太仓器了。”
话音未结,眼前却是一阵空间波动,一件物什似乎要从那一片波澜的时空之中浮现。却听到一声“敕”将这一切都归于平静。
“游戏结束,该赴黄泉了!”
怒声起,狂风作,天地鬼哭泣。一道墨绿嵌珠流袍在华光中呈现,顿使天暘失色,世间仿若二日共升。见他一手高扬,尽吸圣旸之火,红云入掌,加使无上掌法更上一楼。
“运使阳气,这……”徐珂和执伞人大惊。
却是杀机再现,手握初阳之人,如流星坠地,直向二人扑来,而他手中的旸火气团越来越大,竟有与天阳相比拟之势。
正当危急关头,执伞人一声轻哼,单手一沉,亦是掌中华光璀璨,竟集地灵之气与招式相融。又见其身形一定,抬手间,大地之气流汇到眼前,平掌推出,气劲如长虹贯日般射向绿影。轰的一声,强强相对,惊爆四野,波及之地,阴阳分辨。一侧如烈火焚灼,枯草遍野,一侧是花海烂漫,满眼春光。
突然,一声玻璃碎裂回响在两人脑海中,暴雨重声回耳,顿时,惊醒二人。
“幻术!”却又见徐珂面容巨变,视眼所见,竟是由墓碑为界,将整座山丘对分,枯草花海,与幻境之景别无二致。
“这是……凭虚化境。”徐珂暗道。
“他还没走。”执伞人眉微皱,掌中宝光不灭,接收地气,隐隐又是一招惊天技。
半空中,绿袍人现身,随即大喝,双手抱圆于胸前,顿时,山海天地中的无数灵气源源不断涌向其身旁,形成的巨大气旋仿佛能够吞噬寰宇。
眨眼间,绿袍人手印数变,气旋急转成环,亦散发出耀眼光芒,只闻其暗喝一声,划指将行,光轮先幻化数次,又顺他所指,斩向徐珂二人。
执伞人见状,不再保留,拂袖一挥,只见一把玉素朱弦琴赫然出现在他身前,簌簌两三声便抵消了飞来之祸。此琴通身蕊白,虽朴实无华,但却不似人间之物。雕花刻物甚少,有凤凰盘于琴身,彩棱晶透,栩栩若飞。七弦朱丝上,鲜血过线,凝结成一滴血珠,正落在一只晶凤眼上,刹那,凤啼凰鸣,惊动天云。
又见执伞人宝光之手,按于琴身,惊艳的刹那,是一只端庄晶羽凰鸟依偎在执伞人前。凰鸟端庄,一身晶莹剔透的光羽中血丝工整地排布。水喙似刃,鸣啼一道凤凰圣音;锐眼如锋,沁出一滴血泪流下。顿见,它羽翼舒展,晶莹的羽毛反射着阳光,如新火入夜般争夺视眼。又见翅膀之上有数条银线连接着凰鸟身体,正是一把凤凰神琴。
劫风界雨雷恶来,鸣凤啼凰引仙鸾。只见执伞人凭空一弹,骤然响起的琴声竟让天空中正下落的雨滴有了一丝停顿。音波动荡,光轮的威力不断地被削减,直至溃散消失。
“凰旸咸威!”
执伞人正声一扬,只见琴弦声声尽断,凰鸟振翅而动,化作一束光芒直射九霄,霎时,七彩神云现,华光璀璨,竟似天河水瀑侵玄黄,水汽遮光歇人眼。
“凰旸咸威?是凰旸十二琴!人生界竟然有此等神器。不好,该死。”绿袍人暗自咒道。
心欲走,手却是暗抱守元,灵气猛提,又神语冥冥,鼓动身内神秘真元,将四周灵气尽数转为上界之气。刹那,绿袍人周身华珠散落,似点点星辰映阳,虹光化蝶,如片片彩花落尘。
上界之气聚于掌上,又是一招掌中仙,却经由上气强化,威力远胜先前。
“仙化·无定风波!”
庞大的仙化灵气汇聚在掌前,如漫波般延伸扩散,竟似一面水镜将落天光柱四散逼开。
“呵呵,果然。”执伞人轻默地一笑,七道玄黄龙气震袖而出,化作流光溢彩,盘旋成环,又是立掌一推,随即,金环叠生,一圈一圈地震向绿袍人。
头顶神光天威不断压下,眼前又是龙环逼身,绿袍人顿险生死危机。
。。。
徐文瓛急拉着雨霖铃冲向野亭,雨水湿透了全身,却见亭内火光隐隐,已经有人支起了火堆取暖。
徐文瓛见状连忙道:“先生,可否容许我们避一会儿雨?”
“无妨无妨,我也只是来此避雨罢了。”转过身来的男子有着一张雨霖铃极为熟识之脸。
“你!”雨霖铃有些惊讶地看着亭中端坐之人颇为熟悉的容貌。
“嗯。”那人见状,轻露微笑道,“姑娘怎么了?在下有何不妥?”
“没有,只是你和我哥的容貌十分相似,有些惊讶。”
“哈哈哈哈,这么说来令兄也是一位翩翩君子喽。”端坐之人蓝眸微眯,放声大笑道。
“哼,臭美。”雨霖铃暗自气语。
徐文瓛闻言,担心坏了气氛,连忙道:“听先生口音,似不是本地之人。”
“叫先生就生疏了,我也没大你们几岁,叫我云谣吧,自东方而来,志在闲游天下,途经此处,不知巧不巧,得遇二位。”
这名年轻男子将天蓝色的袍帽摘下,露出一张格外精致的脸庞,极致白皙的肌肤甚至有些病态,但他一对水蓝色的眼睛,似水潭幽幽,波光粼粼间,竟好像有数道神光射出,让人感觉能看穿一切,其睿智无限。轻咧浅薄的嘴唇似是在嘲笑,又或是赞赏。柔软的水蓝色短发随风飘动,昭示着主人的柔性,而在飘起的缕缕发丝之间,隐约有一轮光晕衬托,更显其神秘姿态。
“云谣兄大不了我们几岁,却志游天下,当真让人羡慕,不像我穷尽一身就只能呆在那座城池之中。”徐文瓛轻声叹道。
“这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也是不受家人待见,才出来散心的。”云谣捋平衣服淡淡道,“不过,徐兄言差,你现在不就在那座城池之外吗。”
“哦,云谣兄认为我在外面吗。”
“非也,非也,里外之辨,唯心而尔。”云谣大笑着,从一旁的行囊中拿出了一个木盒。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里面外面的?”被冷在一旁的雨霖铃插嘴道。
“哈哈哈,这是男人之间的对话。来来来,这是我私下偷出来的美酒,一起尝尝。”云谣说着,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霎时,酒气四溢,而四周的连连暴雨,将整个亭子都泡在了酒坛子里。
“偷?云谣兄还真是胆子大啊。”徐文瓛叹了口气,“照我可不敢。”
“哈哈哈,有何不敢的,无非是关到祖祠静思,我都习惯了,更何况进了祖祠便没人烦扰,何乐而不为哉。”云谣打开木盒,却是杯盏三樽,取出,酒水涓流入杯,清澈若无物,阳光之下,酒雾缭绕在青铜杯身,如梦似幻。
“这位姑娘,敢问能否用这杯俗酒换你绝代芳名呢?”云谣端起一杯酒对雨霖铃道。
“嗯,娘说过不让我喝酒。”雨霖铃脸一红犹豫道,“不过,我叫雨霖铃。”
“雨华霖万物,风铃动情声。果真芳名配佳人,可惜了我这一葫芦的倾玉心啊。”语罢,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脸上满是享受之情。
一旁的徐文瓛却是默默地看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酒叫倾玉心吗?”雨霖铃接下话茬。
“然也,倾空酒,拼却一片玉心。徐兄,雨妹,当真不来一杯。人生在世,少留遗憾呐。”云谣将空杯斟满,拿起另外两杯酒,面对二人。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小铃,也一起喝一杯吧。”同时,徐文瓛双手接下酒盏,对云谣敬道,“能在此相遇相识也是种缘分,更有赠酒之谊,若云谣兄不嫌弃,何不于小弟小妹义结金兰,共畅未来。”
“善,正有此意,饮下这杯酒,我等此生便为异姓兄妹……”
云谣语未毕,就见雨霖铃一把抢过酒杯,恶狠狠地对徐文瓛说:“谁是你的小铃,我只认大哥,你就醒醒吧,谁是老二还说不准呢。”
只见雨霖铃举杯一口入喉,又狠狠地剜了徐文瓛一眼。
“哈哈哈哈……”云谣的笑声竟突破雨声的封锁,传出去甚远,紧接着便是打闹声,劝架声,喝酒声,觥筹交错,欲在揭示亭中人之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