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璟瑶听得趣味盎然,挥了挥宽大的衣袖示意他坐下,“你且将故事告诉我,我才可帮你。”
他听了这话,堂堂七尺男儿,竟眼里隐有泪光闪烁,声音也渐渐哽咽。
他说,那年她才十五刚刚及笄,虽已能出嫁,却还是一番小女儿家姿态,在父母膝下承欢。明明是双亲的掌上明珠,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却对他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新兵蛋子一见钟情。不顾父母的竭力劝阻、勃然大怒,甚至被家父罚跪在祠堂整整三天三夜。
十六岁初夏,府邸上上下下百余人,家父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众目睽睽之中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中重重划去,逐出家门,丢尽了她的脸面。他疼惜地问她:“你这是何苦?”她虚弱之极,却强撑笑颜对他说:“云深,从今以后,我们便是夫妻了。我好高兴,你也笑一个。”然后晕死在他怀中,昏迷了两天。
那一年,不过新婚又三月,西凉来犯,国家征兵,他被征了去。
离别之际,她笑语晏晏,对他温声细语地说道:“夫君,你不必担忧若雁,若燕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我的夫君为国征战沙场,多么值得骄傲啊!可不让街坊领居羡慕不死。”但他,还是看见在他转身之后,若雁一个人悄悄抹着眼泪。
这一战,就是三年。
军队回京时,正是初秋。他在街上遥遥看见她一人独自在附近的绣坊当绣娘。统管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娘,将一大堆破旧料子扔给她,粗声粗气地辱骂着。她淡然处之。当统管说她是个被夫君抛弃的弃妇时,一向温婉的她变了脸色,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别人说他是个喜新厌旧、另寻新欢的男人。
他拥她入怀,小别胜新婚。情浓意蜜,软玉温香,圆了她迟来三年的房。情到浓时,她趴在他的胸口呜咽哭泣,断断续续道:“夫君,夫君……我终于等到了你,真好,真好……”
可第二日,他便昏倒在了房中。等他转醒,已是五日后。医馆里,大夫对他道:“这位公子,在你左腹处有一癌瘤……只怕,只怕……”
症积,一向无药可医。
他踉踉跄跄出了医馆,在房内呆坐许久,终是反应过来。
回家时,她担忧地迎他进房,问他究竟是何病。他冷言冷语,称她闲事少管。
她红了眼眶,却还是问他身体如何。
想不到,他在家犯了病。
她衣不解带,亲尝汤药,在他身上花去了大半家蓄。为了挣钱买药,她日日女红刺绣到子时,日日粗茶淡饭补丁衣。眼看人儿一天天消瘦下来,明明娇如水仙,纯若百合,却面色憔悴,眼下黑青从来不散。
说了这么多,男子抑是忍耐不住,泪如雨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所以,我想,我一个濒死之人,不值得她托付终生,为我埋葬了大好年华。璟瑶仙师,求求你,为她吹一曲《忘意》。”男子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着璟瑶。
璟瑶注视了他片刻,最终缓缓点下头来:“好,我答应你。十日之后,你且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