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怎么再去找我,似乎还是在为上次我说的鼎炉之事,想要弄个清楚。这丫头,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越是放纵就越是恼人,家中能随她性子的只有我,平时就算能在长辈面前说几句,所谓的大逆不道之言,但她也不能放纵得如这草原上狂奔的野马。
饯别前,我在家中收拾剩下该带的行李,我最怕的就是忘带东西,虽然给长辈面前说的都是客套话,但是规矩不能不遵循。这丫头一路拖着箱子就进了我屋,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见我收拾好了剩下的东西,便一路跟着我就出去了。
“臧冧,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路上,我们一家人等来接我们的车子,这丫头便在我身后嘟囔着。我转身看她,印象中这丫头是怎么也吃不胖的,可不知道怎么地,她嘟囔着嘴学着,其他孩子一样卖萌时,我觉得她那张瘦小的脸胖了起来,而且别提有多别扭了。
“你做什么了,我生你的气?”
她看似是在道歉,但却还是有傲骨含在其中“你不生我的气,为何不理我?”
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丫头是怕我不理她。不过说来也是,这几天为了收拾行李,都把她给搁置到一边去了;想想我小时候的性子,也是这样,别人一旦不理我,便会觉得做错了什么。看这丫头片子还是离不了我,我便笑了笑。“我哪敢不理你,只是这几天收拾行李,把你搁到一边罢了。”
“好啊你!”我刚说完,这丫头就拿着手扳着我的手指就往后翻,我疼得叫出了声,把一边同是等车的长辈们给叫了过来。
臧玮见到了我父亲的眼神,便不敢再动我,在我耳边轻轻说“等会儿上了火车,我再跟你说。”
讲好了,我一路上可算是安静,脑中还不断响着友人新传过来的曲子,已经答应好了要帮忙填词。
臧伟这丫头坐在身边说是不动,其实心里痒痒得要发了疯。
车子里坐着我父亲,她不敢说话,只好两手放在腿上不停得搓来搓去,让她不说话?可以,但是时间不能太长,她高估了自己,从家里到火车站的世间可是长着,更何况还要在车站等车,就更是让她难为情。
我搬着行李坐在开封年久未修的老火车站里,旁边见着几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姑娘,走过来递了一杯红梨水。我握着发烫的纸杯,心里想着总算能暖暖已经僵了的手指,却看到了一边父亲示意我的眼神,跟着就放下红梨水,走了过去。
“臧冧,玮儿可是有跟你说什么?”
我见到父亲的眼睛也不敢仔细去看,估摸着,就是从臧老太太那里遗传下来的“这丫头没跟我说什么,说是要到火车上再告诉我。”
“你可是好生记着,咱们家的当家,不准任女子欺负。刚刚玮儿对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别给家里丢脸面。咱家可是传统世家,是规矩,就要按照规矩来,明白吗?”
我低了低头“我知道了,爹。”
老家伙说完就坐了回去,摆着品茶的动作,喝手里的红梨水。
我也并不是任凭臧玮欺负,只不过看在她是妹妹,让着她。更何况,我也不知自己从何时也继承了祖辈的眼神,在外人看来,我的眼睛,就是与我交流的第一大障碍。
上了火车,已经是午时了。
听着车上的午餐叫声,臧伟要了一大份,坐在我面前吃起来。
我是没什么胃口,闻了这些东西,虽然不会觉得难吃,但是一旦递到嘴边,想起事情,就会一阵恶心泛起来,所以,我和家里的老辈一同吃粥。
这丫头吃饱了喝足了,便要开始问事。手指敲了一下面前的板子,把身往前凑到我这里“臧冧,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直说。”我心不在焉,只顾窗外风景。老太太说的是,坐火车的确别有一番景色可欣赏。
“你说,臧靖芸会不会知道些那鼎炉的事情啊。”
“当然会。”
“你想干什么?”我估摸着这小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她一脸你知我知的样子,对我笑笑。
我摇了摇头
“哎呀,我说你真是榆木脑袋。我想去问问太太,看看能不能知道那鼎炉究竟是那家人送来的,查清楚来头啊。”
“来头?”我笑了笑“你该不会真的相信,这鼎炉有诅咒吧。”
家中唯有我和父亲不信迷,就连平时风风火火的臧玮也会相信,那可适应了有我家血脉的一点。
“信不信,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好好好,就随你。”我随口回了句,就卧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我未曾记忆里有母亲的出现,都是他人给我灌输的。虽说母亲在我四五岁去世,但总得也有点印象,可家里人却连名字都没提起过,无论是身世、长相、性格,一切的一切,母亲就像从未存在过般的,我,似乎印象里问过父亲,有关母亲的事情,他并未回应,而是告诉我不要再问,否则就会被长辈以家规惩戒。我乖乖听话,没有再问过。但在梦中,却无数次惊醒,以不同的形式,梦到母亲惨死,或者被逐出家门,还有,就是为了我而灰飞烟灭,甚至,我有时候害怕再闭上眼。
去往上海的路中,我又一次梦到了母亲,恐惧,让我惊醒在列车上。等我醒来的时候,列车已经非常安静了,臧玮已经睡着,一手托腮,流着口水。
车在铁轨上的声音虽然不响,但却让我心情烦躁。我现在只想去一趟洗手间洗手间,车子晃动的很厉害,卫生间就在车间的尽头。
到那之前,就见到门前有一同站上车的年轻人,比我大不了几岁的脸站在那里。见到我之后,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反应,紧接着就一脸冷笑的跟我打了打招呼。“老兄,下午好啊。”
他说话声音大,吵醒了不少人,我也只是装个样子点点头。“怎么,来上厕所啊。”
“恩。”我倒是希望他能收敛点,先说是打扰到其他的人休息,还有,如果被我家人发现,身边有个这么不正经的人,估计就会把我牵扯进去了。
“唉唉,我给你说个笑话,正好解解闷儿。”
我斜眼看了他,没吭声“有一天动物们在关公庙前面闻到很臭的味道。蛇说:我这么小不会放这么臭的屁,一定是牛。牛说:我是吃草的不会放这么臭的屁。猪说:放屁的人一定会脸红。忽然关公冲了出来,把猪打飞说:说了多少次了,我脸红是天生的。”
我看他笑得整个车厢都能颤起来,不少人开始抱怨,这笑话不如说是冷笑话,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可他却因为我的动作愈发笑得严重起来,收不住了。等我松开他的嘴,他自己已经笑不出声的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眼角挂着一滴笑出的泪。
里面上厕所的人已经出来了,见到他如此的狼狈,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哥们儿怎么了?”
我摆摆手,直接走了进去。刚想关上门,就被外边那人挡住了门缝,从外边挤了进来。“喂,我说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明明是我先来的。”
“你刚才笑成那样,我以为你已经无药可救了,所以就先进来了。”
“好了好了,爷就饶你这一次。怎么样,爷刚刚讲的笑话,挺好玩儿的吧。”他边脱裤子便笑,然后蹲了下去。我应付的笑了笑,准备开门出去“唉,你不上了?”
我见他刚蹲下没多久就站了起来“我先出去,等你上完了我再进来。”
“唉唉唉,说你呢。一个大男人的,和别的人同上一个厕所怎么了。你看那些女人,天天上个厕所都要拉着别人。你也就别害羞了,来来,爷上好了,你赶快去吧。”
他用那根本就没洗的手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拽了过去,然后一副成年人的模样对着我教导。关上门,便没了声音,我想着,他也应该走回自个儿的位置了。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实有不对的地方,男人怎么能跟女人的性子比,再说,我家本来就是传统世家,循规蹈矩必然是不行,我也不是有意要躲着他,只是这人,太鲁莽了。我又天生爱干净,想着出去后赶紧得洗洗手。
开门后,隐约觉得门前有什么东西,乍眼一看,这人还在。我想早点回到位置上,懒得理他这人。在洗手池边好好的打干净了手。“唉,兄弟,看你这么羞涩,我龙邢也从未教过你这种的朋友,怎么,不介绍一下自己?”
我见旁边没有毛巾,于是习惯性的甩了甩手,就准备回去了。哪想这自称龙邢的人拉住了我的衬衫,我回头应付的笑了一下“大哥,我家人在这边看着呢。我有幸与您交友,不过呢,现在不是时候告诉你我的名字,有缘再会吧!”
我说完,便一头扎进了这人群里,坐在位置上。火车晃动,吵醒了臧玮,她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口水,然后看了我一眼。
我实在是受不了刚才那人,于是连忙把衬衫给脱了下来,装在了塑料袋里。
“臧冧,刚那是什么人啊。”
老妈子都问起来了,我只好笑笑“不认识,车上的人,挺热情的。”
见我并没说什么,老妈子回了句“以后别跟不认识的人说话,都多大了,家里该教你的都教了,要长脑子啊。”
从开封到上海浦东,要六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我在车上无聊,只能听臧玮跟我说各种各样的奇闻,都没听的进去。下车后,我们在火车站见到了大舅爷爷,他领着我们坐地铁,带到了上海的老弄堂里。虽说这弄堂小,可臧家确实在这附近有名的大户,自然会不同些。
弄堂进门后便是屋子,没有什么院子。臧老太太,好歹当年是九爷爷的独生女,所以有这种待遇也是正常。
房外青砖瓷瓦,房内古色古香,老却不脏。进门后是大厅,厅内有一个露天的口子在上边,扣子下正对着一池水,似乎还养着几条锦鲤。池子边有一些石凳石桌,包括一些残断的柱子,似乎是换过的,但没有拿出去。
池子前正对着的是类似于桥的面子,走上去,就能看到臧太太了。
一家人拍着位置走了上去,我站到最后,看到房子的角落里还摆着两架破轿子,估计是当年太娘娘和太太出嫁时用的,不舍得扔掉。
家里大大小小共有九口人,我和臧玮坐在最后,给老太太说几句吉祥话。
和之前一样,老太太眼里还是带着一股硬劲儿,我见她身边站了个人,大眼一看,居然是下午在车上的那人,不禁的吓了一跳。
管家把老辈儿们找去屋子先放了行李,只有我和臧玮还站在这里“呦,兄弟,在这里碰面了。怎么,这回可以介绍下自己了吧。”
我楞眼看了看臧老太太,她点了点头。“在下叫臧冧,是这臧家的第四代传人。”
老太太和自称龙邢的人都相互笑了笑“冧儿啊,来见见。这就是太太在上海,平鼎地这几家里经常交易的人家孙子,我经常跟你提起的龙梅奶奶,这就是她的孙子,龙邢。你们应该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