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都不能够紧握,还需要去在乎什么呢?
即使在繁华锦绣的北宋依然如此,江湖是什么,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却又糊涂了。就这样怔在那里,任由不知是萧峰还是乔峰的大英雄一掌打在自己身上。
聚贤庄,群英荟萃,各色各样的面目,叫嚣着民族大义,喧嚷着忠孝名节,各式各样的兵器直往萧峰身上招呼,没有人留意一条生命的陨落。
血已尽染,只余心怀畏惧的群雄和一身是伤却神色凌冽的萧峰。
至于死了哪些人,功过成败皆是累累白骨,谁在乎呢?死人是没有仇恨的,也不会报仇,即使他还活着,也无力去了结恩怨,捉弄他的是命运,他只是个执迷武艺剑法的现代人而已。
一把铁剑就是他最好的家当,从明朝到北宋,从一个江湖到另一个江湖,他在江湖之中,江湖却没有他,一丝痕迹也无。他曾经渴求拜师华山,有个传承。也曾想混迹无量山,冀望那一份机缘。他知晓故事的开头与结尾,想为自己谋求一些可供自己痴迷的武艺,有错吗?
他早就悟了,在华山拜师不成的时候他就悟了,在镖局谋了一份差事,学些粗略的拳脚,在无量山他也悟了,在一个破落的道观里随老道学了写清静无为的玄门功法,在聚贤庄他更悟了,他也死了。
他不在乎名利,只在乎他那柄剑,在饿时取食,在险时护身,不论他在哪个江湖都会打造一柄一模一样的铁剑。从来没学过剑法,但他知道有人说过‘唯快不破’,只因执迷就这么一直练了下来,一剑比一剑快,不停的出剑,无论刺、挑、劈、扫,消瘦的身体在无止境的出剑中似乎有无穷的耐力。
他就是这么迷信,这样的练法让他活了下来,至少在来到聚贤庄之前。
一直以为他已经够快,虽然那一剑差点伤到萧峰,但是还不够,如果他够快,那么现在站着的是他,就这样他悟了,也更执迷了。
南宋,嘉兴
他活着,是的,活着。已经十三年了,在南宋也已十三年,他十三岁了,聚贤庄已经成了过去,没有过去的只有那一柄剑和那门还算正宗的玄门心法。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
老道传下的玄门心法,虽然精简至极,却气息绵长,精纯异常,流动间温润着他的经脉,他也并不觉得内功高就一定能活到最后,对他来说一刹那足以定生死。
宁辰,是他的名字,有时候也只觉得那只是个名字。
整整十年他都在练这些别人看来无趣的东西,在村民看来连那些经常来村口卖把式的都不如,作为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村里的人见到都要说几句,宁辰也只能报以微笑。
从降生在一个刚刚丧夫的寡妇身上,寡妇也因难产去了,村里人都说是克父克母,但也天性纯良,喂着百家饭倒也活了下来,几亩水田被他典让给宗族作为族产。
现在他要离开了,看着敦厚的族亲友邻心里不由一阵温暖。
人生无常,宁辰早就知晓。但是他还是要去看看,为了手中的剑,也为了不知去往何方的疑惑。
一身粗布青衫,一把铁剑。
此时距五绝论剑华山已过十几载,九阴易手,江湖涌动。宁辰坐在小酒馆中,两碟小菜,一壶清酒,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但从无多饮。
酒馆里的人只觉这青衫书生好生奇怪,不过这年头故作雅致,佩饰剑的读书人多了,倒也不为惊异。也没人觉得这几个月连挑十几座山寨,手下人命盈野的‘剑魔’会是眼前这个瘦弱的书生。
这时酒馆里来了一个乞丐,腰间挂着装酒葫芦,大咧咧的坐在了宁辰的对面,就着桌上的两碟小菜拿起腰间葫芦边吃边喝起来。
顾自喝着,便觉无趣,说道:
“淮扬十八寨被挑了个干净,叫花子没地方打秋风,只好来小兄弟这蹭点吃食。”说罢乞丐在胸前擦了擦手中的油腻。
“但请。”宁辰抬手示意,便不再理会。
“你这小兄弟,也是个无趣之人,有人托叫花子来求个情,太湖水上的营生未有过恶事,所得钱财皆取之不义。“
说完也不作声了。
半响过去,宁辰轻声道:
“除恶也是行恶,不为善,譬如我,抑或你。事无善恶,人无对错。”斟上一杯酒,小酌一口。
“小兄弟这般理论却是失了妥当,但叫花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免不了要讨教一番,小兄弟,还请赐教。”
说罢,叫花子身子一侧,右手向着宁辰右手拿去。
忽然,脖颈上一阵劲风扫过,叫花子身体急急往后倒去,待站定后,只见脖颈一道浅浅的血痕,叫花子手上一抹,显出一丝血迹,顿时面色惊骇,心头发凉。
他不认为自己能从刚才那一剑下逃得性命,显是那人手下留情了。
宁辰似乎只是在举酒自酌,恍若从未动过。
风淡云清的一剑,无迹可寻。
这叫花子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丐帮四大长老之一鲁有脚。
太湖水寨的绿林怕‘剑魔’挑了山寨把主意打到太湖水寨上。于是就想找这‘剑魔’分说一下,求个心安,但是宁辰行踪飘忽不定,只好托丐帮打听一下,丐帮弟子得到消息之后原本想通知太湖上的好汉,鲁有脚得知消息后自己把这事揽了过来,独自赶到了这里。
鲁有脚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也不好再过去坐下,只好一抱拳,准备先行离开,之后再作计较。
‘’小娃子好快的剑。”声音从酒馆偏厅传来。
没过一会儿,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的乞丐从偏厅的遮帘后走了出来。
这时鲁有脚面露喜色,正要鞠拜,这老乞丐挥了挥手,只得作罢,恭敬的站在一旁。
“小娃子,不知师承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