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前,由于证据比较确凿,再加上认罪态度好,比较积极,任烁的案子就已经审理完了。审理宣判当天,我去了法院,在法庭上也见到了任烁,他比自首前的气色好了不少,皮肤也白了些,最后法院判他两年,这是考虑了自首和认罪的态度。当天,我们并不能单独见面,只有等到押解到看守所之后才行。
从法院出来,我遇到了任烁不曾提起过的妈妈。她主动叫住了我,看起来有种贵妇人的感觉。
“你是断冰吧”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脸上的淡妆已经被泪水糟蹋过了。“你是?”之前我从来没有听任烁提起过自己的妈妈。
“我是小烁的妈妈,我能跟你谈谈吗?”
“可以”虽然没见过,但只看一眼我已知道,因为任烁和这个女人长得太像了,整个脸简直就是神似。
我们在附近的一个茶水店坐下,要了两杯白开水。开始,任烁的母亲就是自责。
“小烁走到现在这地步,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我,我没有尽到一点做母亲的责任,在小烁的心里,一定是恨透了我”说着,她开始哽咽,我从桌子上拿出纸巾递给她,“我现在没有勇气去见他,我根本不称职,我希望你去见他的时候能告诉他,说我对不起他,希望他能原谅我。”
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所说的任烁对她的恨到底在哪里,但对于一个母亲的恳求,我想我一定答应,毕竟对于任烁来说,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对他牵肠挂肚的人,不管有多么大的怨恨,也终有化解的那一天。
“阿姨,我会对任烁说的,虽然之前任烁在我面前从来没有提起过你,但是我知道在他的内心一直渴望有母亲的呵护,我相信他对你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你的话我会转告他,但我也希望你能够拿出勇气亲自去见见他,没有什么能比你和他面对面的更有成效。”
“是,谢谢你”
我起身,“阿姨,我先走了”她也起身,依旧说着谢谢。
按着任烁说的地址,我去找了小禾。在一个小区的出租屋。我敲了敲门,门内传出小禾的声音:“谁”
“我,断冰”然后门开了,小禾看着我,很惊讶:“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任烁拜托我找你有些事”
“什么事,已经好久没有他的音信,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既然她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扭头就走了,为了任烁,我继续拜托着:“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让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吧”
“任烁出了一些事,现在在公安局,他想再见你一面,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我请你务必要去一趟,看在他那么喜欢你的份上”
“说完了,你走吧,我知道了”
“请你一定去见他一面”我依旧恳请着
“我知道了,我考虑考虑”然后关了门
我真不知道任烁喜欢上小禾什么了,正常人也不会这么冷漠吧。
我去了看守所,有生第一次走进这里。在我的想象里,这种地方森严,严肃,而又显得恐怖。这是一个封闭的场所。经过门卫警察的允许,然后检查,我被带到一个并不宽敞的见面室,这个屋子和电视上面演的几乎一样,我们和服刑人员通话是通过电话,中间隔着一块隔音玻璃。警察指定我在一个位置上坐下,开始等待任烁的出现。不多久,我听到玻璃另一边的动静,只见任烁带着手铐,脚链慢慢的走过来,走到我的对面,然后狱警帮他打开手铐,吩咐他坐下,然后我们一起拿起电话。
任烁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先冲我笑了笑,放在之前这笑容就是:哥们,来了的意思。而在今天,在我的理解之上应该是:兄弟,我很好。
“断冰,我现在很平静,就当是来这里弥补我错过了的大学生活,只不过要比你那时候少两年,呵呵。”
我们一见面就喜欢开玩笑,现在,我们依旧是当初的我们。
我点点头,却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是冲他笑笑,我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也尽量隐藏自己的心情,我的心情,还带着当初没有阻止任烁的愧疚。
“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任烁问
“在电缆厂里做我的老本行”我突然苦笑了一下,任烁也苦笑了一下
“哎,像我们,该做什么好呢?对了,高中时你不是很喜欢写小说吗,现在有没有在坚持”
“恩”
“一定得坚持,等哪一天你有些名声了,我也可以沾点光不是么,呵”
“只要你不取笑我就行,当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不要没有底气,我一定支持你”
“恩”
“有什么需要的就拖他们告诉我”我说
“知道”
在这个敏感的环境下,我们不知为何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我只是期盼着任烁出来的那一天,我一定在门口迎接着他。
“那么小禾?”任烁问
“我去找过小禾了”
任烁看着我,“你都告诉她了”
“是,她说有空会来看你”
“那她现在怎么样,在做什么”
“很好,我按照你说的地址找到他,问了我你这些天怎么了,然后我就告诉了她”我的目光尽量逃避着任烁,我没有办法再说了,也不知道对于小禾我还能在任烁面前说什么。
“哦”任烁似乎发觉了我突然的异样,“断冰,其实没什么,我自己我也知道,只是很想再见她一面而已,我是喜欢她,但是这并不是强求的事,再加上我现在,哎,我现在想的只是好好表现,早点出来,然后好好做人。”
看着任烁,我的眼圈有些发颤。
“烁,你母亲在法院那天来过了,他找了我,说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够原谅她”
“我和她根本就不是这几个字能够解决的事”
“但是,我希望她来时你们能够好好聊聊,有些错,也是需要给机会补过的‘
任烁低着头,并不说话,片刻,他抬起头,像是整理了一番心情
“她现在好吗?”
“挺好的,见了我,一直说着自己的不是,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自责。”
任烁抿了抿嘴,想要说什么,这时,门响了,狱警说会见时间已到,然后任烁挂了电话,重新戴上了手铐,向我招了招手,我坐起来,也朝他招了招手。他转过身,仰起头,怕是克制不住自己多重的心情。我看着他,再见,期待再次相见。
任烁被带走了,我的眼角也湿润了。
我走出看守所,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但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我回想着任烁和我曾经的青葱岁月,点点滴滴,而现在,我们不能天天见面,聊天,肆无忌惮的开玩笑。一座高墙,隔着两个世界,自由与禁锢,只是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