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抚北观南,临天下之势,前仰天地之间,后枕万亩良田。故有佳人,清风一度春秋落,却把鸳鸯比作枝,这便是说得长安城的百姓安居乐业,但既是如此,才久被沦陷。
其地,与洛阳不同的是人烟繁盛,可比京城之盛世空前。但金兵驻扎此地,常年为非作歹,欺辱宋朝子民,再加上长安子民老实厚重,不必京城人的精明,却总是强忍心火。
二人找一家茶馆,吃茶喝水,添了一壶碧螺春后,陈风端详卿落月,只见她喜笑颜开,望着窗外寂静的天空,不时会传来一两声市井厮徒的吆喝声,不时会看见楼下的街面,有一小队军马跑过,所带之处,扬起一阵长风,长风之中,却还挟杂着难闻的尘灰。
“啊呀,二狗,这边的空气不比湖南浙江,全是灰尘,都跑到我嘴里来了。”
陈风道:“南方常年细雨,湿湿润润,不比这边,空气干燥浑浊。若是河南洛阳城,却还要比这里好上一些,不过终究比不上浙江的,只是那边已经失守,就像这里一样。”
二人忽然沉默,望着周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住感叹。这时,北面上刮起一股黑风,飕飕飕飕四声扬鞭喝马,几十名御前佩剑侍卫辅佐一人,这人长须鬓染,身材如熊般壮阔,骑着一头雄健的老黑瘦马,踏着马鞍,不住乱抖,却见他肩膀中了一发银箭,血光点点。
陈风见那人穿着华丽,头戴羽冠,穿得却是宋朝服饰。他稍一思索,立刻想到,震惊道:“完颜兀术,那老家伙是完颜兀术……”
卿落月不知谁是完颜兀术,但听见这名字,是四个汉字,也不怎么在意,大咧咧的道:“我在说那些土进到我的茶碗里了,你在说什么四五六,故意得是不是?我就知道。”说罢扬了扬手,笑道:“小二,换一碗新茶,我要甜丝丝的那种茶水。”
那店二默然点头,僵直身子,缓缓走了过来,又默然将茶碗拾走,似是一个直挺挺的尸体,面色苍白,显是听见陈风的口语,收不住的颤抖着双手,担心自己的店面还能否开下去。
茶馆内闲杂人等,并不多少,只稀少的几个人物,或盘刀,或客商,或赶脚的镖师等。楼下一群人被马蹄带起的尘沙弄得不住发寒,捂住鼻口,蹲在地下,皆为奴状。
“老子是地地道道的长安人,却又偏偏受你们这群瞎货的干扰。我一家老小,全是被你们这群瞎了眼的金国狗贼杀死,今日我学得一身好本事,不来讨教一番,却难为我大宋儿女!”这汉子说完,耍出一对大模大样的斧头,糙刃版面,极是浑浊。
陈风推窗看去,见那汉子拦住完颜兀术的去路,一只眼被不知名的利器戳瞎,流出一道浑浊萧瑟的黑光,隐隐的透出不可说的颜色,来自于那人心中无名的悲伤。
只见那汉子一对斧头磨得铮铮裂响,吱啦啦鸣响不绝,挥手一个斧头,甩向完颜兀术胯下的骏马。完颜兀术甩鞭一抽,将那一块斧头轻轻飘飘的卷住,猛地握在手中,粗声道:“那里来的贼厮!快快躲开,本王有要事要办,如不再躲,小心你的首级!”
卿落月轻声道:“这人说话好冲,看来是个王爷之类的人,我去会一会他。”说着拔出长剑,又被陈风攥住右手,拦住道:“你真是……那是金朝皇帝,你惹不得的。”
卿落月挑眉道:“我才不信呢,甚么皇帝,全都是欺辱穷人的人,我先宰了他再说。”
陈风闪身坐在她的身边,拦住去路,柔声道:“我不让你去,你便不能去。这人好大的权利,那人与他缠斗,过不了半盏茶的功夫,楼下汉子定被金国老贼杀掉。你功夫虽好,但内功不行,便是咱俩个加在一起,也斗不过那完颜兀术,你让我且省省心吧。”
卿落月见他合上木窗,只透过丝丝阴凉的光芒,借着破开的纸窗,荡荡漾漾。她心下凉丝丝的很不是滋味,窗外一声咒骂,那鞭子狠狠的抽在汉子脖颈之处,登时飞血遍地。
“难道就罢手不管了么?”卿落月睁大眼睛,道,“那可是一条人命……”
陈风见她伤心欲泪,适才那股活泼率真的天性又被这冷冰冰的现实激打得痛失灵魂,心下不忍,转过头去,对店二道:“一碟花生,一碟茴香豆,两碗甜汤,快着点儿。”
“等你吃完之后,下边也就收拾的差不多了。”陈风道,“吃完饭就忘了吧。”
卿落月一急,拍下桌子,当啷一响,说道:“忘了?那人被他给杀死了,为什么要忘了!你愿意忘记,我不愿意,你不想来的话,就在上边待着罢,姑娘我去去就回。”说罢向后一退椅子,双脚翻起,半空翻个身子,落在后方第三张桌子附近,奔下茶馆。
陈风吸溜一声,暗骂一句,赶紧随她下楼。卿落月脚步极快,不一会儿便走到了街面,她刚一下来,便打眼见到,那完颜兀术摔鞭抽进汉子的肩膀,一下抽的深不可测。
汉子噗通一声,喷出鲜血,跪倒在地,嘴中念念不休,似是咒骂。然后,他便无声息的倒在青石砖上,一张酱紫色的面孔,瞬间就被压得不成形状。
附近几百个百姓,一窝蜂的拿起桌椅板凳,朝金兵砸去,一个年老婆婆,抱着一条巴掌大的狗,说道:“你们这些人,会遭天谴的。”
完颜兀术大骂道:“老妖婆子,首先便结果了你!”扬起马鞭,正将抽到之时,却被一发寒冰锥凌空化解,马鞭被寒冰锥穿透,软如面条般垂落在地,一头已被烧焦。
卿落月甩开陈风,站在原地,舞动长剑,叮铃铃龙吟之声,不住奏起。完颜兀术见到卿落月,愣了一愣,两只圆滚滚的鼠眼上下打量,当即暗道:“却来给我儿媳很好。只是澄明并不答允我女儿的亲事,我又没有儿子,总不可叫这小仙女给我做婆娘了?倒也不是不行。”当即说道:“小仙女,你是从哪里来的?”
卿落月并不答话,扶着婆婆回进人群之中,瞪眼看着完颜兀术,正在此时,一女子从轿子之中走了出来,肤白貌美,口笑皆非,衣着尊贵,正是前些时日消失的穆雪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