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在第十五峰也就是杂役峰居住下来,随同他一起的有一百二十一人,加上原来的三百多人,整个杂役峰上单单杂役弟子就有四五百人,规模不可谓小,但都是为了其余十四峰服务的。所以杂役弟子的地位非常地下,甚至可以说没有地位,这从给他们分派任务的修士口中可以得知。
管理第十五峰的是一名年长的修士,面容很多皱褶,显得比实际年龄还老。他名叫良钟,职位是执事,比他们杂役弟子的地位高,几乎所有的杂役弟子都听他的。
良钟执事拿着本老旧的花名册,用笔蘸了下陈旧的墨水后,慵懒地将新人一个个叫上来登记。
“你们这群新人啊……”他唠叨着,不知说些什么。
等到所有人都登记后,他才开始吩咐任务。
“新人要有新人的觉悟,何况你们只是杂役,不是弟子。没错,在我这里,没有杂役弟子,杂役就是杂役,跟外面打长短工或者佣人差不多,所以摆好你们的姿态,该做的,不该做的;该说和不该说的话,都自个提点神。”
他低着眼皮、懒洋洋地收起花名册,道:
“我这里,还是教你们一下吧,免得人家说我待新人苛刻。其实我这人很好说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来不会背里一套、明里一套,所以人们都不嫌弃我。我之所以到这里当一个什么油水也没有的管理执事,那是因为我曾经出身于十五峰。唉,那是三十年的事了,说来都是些烂芝麻的事。”
他絮絮叨叨,却没讲到正经任务,于是有人忍不住提醒他,他才道:
“对,还有你们的任务,我才没忘记呢,正准备说。”他抬头,看到一百来号人都瞅着他,好像也有点发晕,不知该从哪里指派起。
“你,你右边三十号人,加入打水的队伍。”他的手随意一指、一挥,就将柳星以及他右边的大约三十个人划入打水的队伍。
“你,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和后面数十个,多少没关系,都加入伙食班,那剩下的人一半打扫卫生,还有一半嘛,我看一看……”
他又翻开了花名册,好像老眼昏花的样子,凑近着琢磨了许久才琢磨出名堂,“哦,剩下的劈柴班少了二十人,跑腿班少了十五人,……”
一连串的数据下来,柳星没有蒙,但怀疑他是不是看蒙了。
“就按照我说的做。”良钟合上花名册,自己点头道。可是众人都看着他,摸不着头脑。
“怎么我说的不够清楚吗?”良钟突然皱起眉头、十分诧异并且带上不快的语气迅速道。
“清楚、清楚!”众人皆道。
杂役弟子的地位他们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只能做,不能说,什么都点头,什么都不要问,再加上摊上这样一个糊涂执事,众人只能口中无论如何都应承是,但心里怎么想就各属自己的事了。
“这样就对了。”良钟嘴唇勾起一个弧度,仿佛对自己教导有方很满意。
“良执事,我有疑问。”柳星打岔道。
“嗯?”不仅良执事看向他,所有的杂役弟子都看向了他。
柳星也不想当出头鸟,但有些问题他觉得不得不问清楚。
“你说吧。”待良执事皱着的眉头舒展,并且应允后,柳星才回话。
“请问那些打水的、劈柴的也好,往年应该也有足够的队伍和人手,但整个杂役峰之前就只有三百人,这次一下子就招了一百多人,那之前的人去哪了?都被辞退了吗?”
柳星紧盯着良钟的脸,想看出什么端倪来。
可是他失望了,良钟的脸色操控自如。
“擅长思考的孩子不是好孩子。”他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随后挑起眉头仔细看了一眼柳星,好像要将他的身形样貌记下来一般,然后道:
“跟你们说也无妨。你说的对,他们都走了,杂役峰弟子的去留师门是不管的。”
这句话的分量之重,普通人或许听不出来,但柳星一听就变幻了几次脸色,最后变得煞白无比,他焦急好像要争辩般道:“不管?那是死是活师门都不闻不问了吗?”
在场众人纷纷脸色寒然,无端从背脊升起一股寒气。
“我要退出!”有人举手。
“我也退出!”更多人应和。
“太迟了!”良钟耐人寻味地笑了笑,道,“所有的杂役弟子必须至少做足一年时间,从你们登记开始你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混蛋!岂有此理,铁意门怎么可以草菅人命,大家都反了。”有人藏在人群中怂恿道。
“谁敢胡闹!”良钟突然释放出一股强烈的气势。这股气势之盛,令其瘫坐在靠椅上的身姿都鼓了起来,并且气势盖过了声势不高的众人。
他站起来,没两秒又怂了下去,眼皮又耷拉着。
“其实随你们的意,杂役弟子虽然做任务时可能遇到危险,但所得和付出是成正比的,这点甚至比正式的弟子还好。所以很多人争着做呢,我可不是在吹!”
“杂役弟子能享受的好处,你们在各自的住处门框的贴纸上能看到,我这里就不累赘了。至于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那些走了的杂役弟子都是年满一年后主动离开的。你们去亲自体验过生活后,如果还坚持离开,十天之后我绝不阻拦,都散了吧。还有什么问题,都问问那些老生。”良执事软绵绵地坐着,好像懒得说多一句话了。
他这样一说,众人反而踌躇了,反正待十天没什么坏处,来都来到道门了,没体验过就离开确实不妥。而且良执事说了十天后不阻拦,那么现在倒也不必急着走,免得触了他的霉头。
柳星驻了一会脚步,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回去找老生询问了。而且在极其粗放简陋的住处门板的贴纸上确实找到了良钟所说的杂役待遇,仔细看了很久,他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