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死、轮回转世、灵魂重生,自古以来,都是信之则有,不信则无。虽然我不信那些,但我追求长生,希望有一天能堪破生死之道,远离轮回之苦。
我娘告诉我,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终南山脚下,靠山上的药材为生。那三年很奇怪,第一年大旱,全年没有下过一滴雨,山上几乎寸草不生;第二年大洪,一年到头,天天阴雨绵绵,不时还是倾盆大雨,这引发了山上的几次泥石流;第三年,前六个月,每天太阳会照满九个时辰,从早上三点到晚上九点都是艳阳高照;后六个月,太阳则不再出现,全天几乎都处于黑夜之中。
就这样他们勉强熬过了那三年,到第四年的时候,山上植被茂密,生机勃勃,各种新奇的药材长得很疯,有一天,她进山采草药时,突然见到云雾萦绕的山顶闪过七彩霞光,看上一眼都觉得精神百倍。
她便以为是什么神奇药材,于是连忙爬上山顶,当时气温还很低,按理说山顶应该更冷才是,可是没想到,等她到了山顶,才发现那里要比山下温暖很多。
惊讶之后,她便看到那最高的地方坐落着一颗闪着异光的巨石,面朝太阳升起的东方。我娘便好奇地摸了摸那块巨石,摸了三下之后,她只觉得腹中有一股气在乱撞,她诧异了一下,再看看那石头,异光不见了,石头又恢复了原来的冰冷。
我娘深感事情的诡异,于是便赶忙下山,没想到,那就怀上了我。
怀胎三月,我便提前来到这个世界。按照我娘的说法,提前出生就是为了活得更久,这也许就是我一直对长生之道痴迷与执着的原因吧。
我娘没有给我取名字,因为她说,我是天生地养的,不需要名字。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名字。
我只在娘胎中待了三个月,自然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不过我娘坚信我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哪怕我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又把我拉回了这个世界。尽管我体质虚,是被各种药喂大的,但我从小就很聪慧。
半岁识字,一岁读经,一岁半就读完了家里传下来的古籍,所以到两岁前都无书可读。我娘便到山上的全真教求借来道家经典让我读。一年不到,我就读完观中藏书。深深地被其中描述的‘道’所吸引。
不到四岁的我,整天都在思考什么是‘道’。老子说:“道常道,非常道”。“道是不可言说的,那老子说的道,也不是真正的道吗?道又是可以感知的,如果我感知到了,那我又怎么知道那就是真的道呢?……”
我娘见我这样痴迷,于是索性把我送到山上,拜道士为师,那时我正好四岁。当时全真教的掌教是王重阳。我娘把我带上全真观后,掌教的七个弟子,即全真七子,见我体弱多病,都不愿收我为徒。
而我并不关心是否有人收我作徒弟,因为我只关心一件事。于是我从我娘的身后探出头来,呆呆地问到,“‘道’在这里吗?”
王重阳道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的七名弟子也笑了起来,我那时还小,自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重阳道长笑了一会儿后便说,“道,无处不在,在这里,也在那里……”
“那什么是道?”我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心。
重阳掌教微笑到,“呵呵,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道……”
“那你怎么知道,道是无处不在的呢?”我一脸迷惑地问。
重阳掌教又是一愣,“哈哈,好一个小子,聪明!有意思,那你就拜我为师吧”
尽管我的七个师兄师姐都不怎么高兴,但我还是拜了王重阳为师。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师傅问。
我看了看我娘,然后回道,“我娘说,我天生地养,不用名字。”
重阳掌教先是诧异,然后笑道,“好好好,无名好,无名好,万物从无而生,从无到有是道,从有到无也是道。我也不给你取名。”
就这样,我成了全真教的第八子,因为没有名字,所以江湖上并没有我的名号,主流的江湖史和正统的道教传人谱中也没有我的存在。我只在传说中活着。
我只在观中待了三年,然后离开师门,四处求道。是师傅让我离开的。因为他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啦。也是!在那三年里我除了学道,体质也变得奇怪起来,所以学道之余,师傅也开始教我练武,练剑学术,先天功、一阳指也上手很快,三年苦修,便炉火纯青,随后师傅便逐我下山寻正道,那年我正好七岁。
我深知,我要的道,很难寻找,或许穷极一生也寻找不到。所以我渴望长生,梦想长生,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寻到真正的道。所以我踏入江湖,
泰山、黄山、峨眉、庐山、长白山、华山、武夷山、五台山……
每到一处,佛也好,道也罢,我只问,“能否有术,可长生?”
我走遍天下,学尽天下,打遍天下,年不到二十,便已到了武学之颠,茫茫江湖竟然无一人敌手。我从来不留下姓名,因为我没有。所以江湖只拿外号称呼我——虚无神子。
每战胜一个绝世高人,我只说,“我拿这绝世武学,换一长生之道”,上门交换的人络绎不绝,可是并没有长生之术。我所求之道,仍然没有找到。
求道的迷茫,武学上不败的孤独,让我决定远离纷扰的江湖,遁世自修。从此天下再无江湖,从此江湖再无神子。
我在世外深山,面壁思道,以露水为食;我在无边苦海,参武冥想,与自我对弈;我在无边沙漠,苦修忘我,常十月不眠……
一年
两年
五年
十年
……
不知道是我忘记了死,死神还是忘记我,一转眼,一个朝代过去了;睡一觉,百年过去了。我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长生之道,但我为什么觉得心里还是空空的。
佛说:“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十八空,
道说:“无无无无无无无无无……”无至大。
可是真正到了物我两忘的这个时候,除了皮囊,连死亡也抛弃了我。我终于恍然大悟了,我求的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我回到生我的故乡,果然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心中那些久违的人性,都在真真切切地对我说,我还活着,这是我要的长生。
我飞到了娘告诉我的那个终南绝顶,我在那块巨石旁边,静坐了一年,日晒雨淋,脚下生根,悉数三百六十五个日月,俯瞰山巅云海翻滚,仰观宇宙星辰变化,我仿佛看到了生命的孕育,与消亡。
我悟道了?
不!
我无道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无道就是得道,原来这就是道!不管是世界,还是我们,原来都是被这样不可言说的道所迷惑的。
我费力地站了起来,化出无形白刃,一跃而起,聚万物之灵气,瞬间即出无数剑,砍向巨石,狂窜的气流在我身躯中冲撞,那时天地变色,仿佛无边天穹也被我劈开,巨响向天边蔓延开去。
【用时光岁月、欲望牵绊、严苛定律织成的无形牢笼仿佛都在颤抖。在整个世界面前,只有当我们仍然如婴儿般年幼的时候,才是自由的,一旦知道的太多了,我们就被他们所困住了】
霎那间,巨石粉碎,化出异样灵光向我体内而去,突然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是宇宙!是家园!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仿佛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那些有关这个世界和道的真相就连我自己也很难接受,可是确实好像是真实的。
而现在的我,自然也无法告诉你,那样的‘道’到底是什么。因为‘道’是无法言说的。
终于,我游离于‘道’和世界的法则之外了,这个世界的时间也控制不了我了。
我深知,与神对弈并不是我的任务,而是你们的……
我的任务或许只是设计一个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修真世界,磨练真正的救世者……
渺小的人类究竟能走多远?我正在期待有缘人的回答。
…………
————译自‘无名道人’著于明朝前后的手记《造物者永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