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小楠,快醒醒······”
“胖子,赶快打电话通知老陈,他闺女出事了,快去!”
陈楠闭着眼睛感觉耳边嗡嗡的吵闹声挥之不去,自己的人中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又酸又麻,还没等她叫出声来,额头上被搁了块冰凉的东西,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看见人头晃动,只一眼就觉着晕,之后眼皮实在撑不住了又沉沉睡去。
等陈楠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窄小的铁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条纹被褥,微微抬起头便看见房间的天花板已经发黑了,角落也零星挂着二三个蜘蛛网,四周的墙壁上石灰也脱落了不少,阳光照进来显得斑斑驳驳,陈楠不禁有些茫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刚张了下嘴,嘴唇干涩得难受,嘴巴发苦,想起来找口水喝,可身体软绵绵使不上劲儿,正当陈楠努力挣扎要起来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
“小楠,你醒了,快别动再躺躺,今天真的很危险,你差点就死在里面了。”来人一脸欣喜地快步走到她床边,抬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轻轻扶着她的脑袋喂给她喝。
水一入口,一下子舒缓了喉咙的火烧火燎,也让她提起精神来了,跟她说话的是个大约四十出头的妇女,圆盘大脸,梳着盘头,衣着比较老式,但看上去挺干净,说的话也透着几分爽利劲儿,稍稍舒缓陈楠的紧张感。
发现陈楠的脸色确实比刚才好了些,那人总算舒了一口气,开始跟她絮叨起来:“小楠啊,别怪李婶说你,你也太要强了,那么大热天别人都在宿舍休息呢,就你一人在锅炉房工作,虽说工作积极点是好事,但也不是你这么个干法啊?这样能不出事吗?还好今天老李头落了茶杯又回来拿,发现锅炉房的门缝里有烟冒出来,赶紧打开门才发现里面还有人,你就躺在离门几步远的地方。你看这多悬啊,王医生也说了‘真真就差一点,只要再多待五分钟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李婶见陈楠又有些犯困的样子也不再多说,起身道:“好了,我先回去了,王医生说你身体基本没有问题了,不过还是要你在卫生所再观察一晚,晚饭我让阿娟给你端过来,我现在回去给你熬粥去,你再睡会吧。”
说完麻利地帮陈楠掖好被子就开门出去了。
四周静悄悄的,陈楠安静地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破绽,但她的内心却是如潮水般激荡起伏。没错,她现在处于强烈的不安和焦躁中,因为从醒来后的种种迹象表明——她换了一副躯体重生了。
虽然没照过镜子,但二十几年的法医经验让她即使用手摸也能大致知道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身体,双手虽然也有薄茧,但那应该是常年做家务活产生的,和她惯用手术刀磨出来的位置完全不一样;另外女孩柔软有弹性的肌肤也表明那不是原来自己锻炼出来的紧实肌肉。
陈楠轻轻挑开被子缓慢地起身,在床边坐了会好容易穿上鞋又慢慢地挪到门边,门上挂了一件白色的医生袍,被衣服遮住的还有一面镜子,拿掉衣服将脸凑过去,只一眼就让陈楠白了脸色。心止不住地狂跳,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好似只有这么做才能抑制住本能的呼喊声。
此时此刻陈楠终于相信自己重生了,就算以前自己在刑警队的绰号叫“陈大胆”,现在也是吓得胆儿颤。因为不管是谁碰上这种超自然的事都会心生恐惧的。
不死心的又照了一次镜子,这次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久。
女孩大约二十左右,一张普通的鹅蛋脸,五官不出众。可能年纪轻的缘故,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嘴角轻轻地抿起时还能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头微卷的短发让整张脸添了些灵动。
陈楠看着这个全新的自己头又开始晕了,赶紧回到床上休息。
睡梦中,原身陈楠的短暂一生如电影般呈现在眼前,那一幕幕有温馨的、有感伤的、甚至还有绝望的,百味杂陈,最后的结局更让人唏嘘不已。
陈楠——女,密云县十里乡人,离世时还不到20岁。
高中毕业后就参加工作了,不是学习成绩不好,而是高三那年暑假,她爸爸遭遇车祸,肇事司机却没有抓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才保住命,妈妈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干不了重活,一直在家做些手工赚两个小钱,贴补些家用,所以当陈家的顶梁柱陈爸爸倒下后,家里的经济来源一下子就断了。
陈楠和妈妈厚着脸皮去县城的表叔家借钱,听了半天的冷言冷语才借来3000元,等妈妈拿着这钱去补交爸爸的最后一笔住院费时,陈楠转过身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留下来。
三天后,陈楠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了,是她一直向往的重点大学,她把录取函看了整整一天,最后小心翼翼地夹进了一本字典里,放进抽屉的最底层。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不是因为钱不够,而是她的父母现在需要她的照顾。
只有高中学历的陈楠找不到太好的工作,又不想离家太远,最后托了同学爸爸的帮忙给介绍到隔壁乡的殡仪馆工作。说的好听点叫丧葬服务业,其实就是当个火化工,因为说出去不太好听,将来找对象也难,殡仪馆的人一直没有招满。
起初陈楠也犹豫过,但光靠妈妈每月微薄的进账实在很难支撑下去,考虑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报到了,过了半个月心里发毛,战战兢兢的适应期,成功地跟刘主任签了两年的合同,虽然不算编制内,但是基本的福利待遇和别人是一样的,这点陈楠还是挺满意的。
就这样过了两年,陈爸爸的身体差不多康复了——能正常下地走路,陈妈妈继续打零工和做些轻便的家务,陈楠每天回家,一家人开心地吃晚饭,顺便聊聊单位的八卦,生活就在这平实、温馨里慢慢流淌着。
直到一个月前刘主任带回来的消息:乡镇殡仪馆要被拆除了,人员都编入密云县的殡仪馆。这对其他人来说是好消息,对陈楠无疑是晴天霹雳,她是合同工,而且马上就要到期了,前几天她还想着等刘主任从县里开会回来就去找他谈续签的事情。
从听到消息开始,陈楠的心情一落千丈,一边瞒着家里,一边自己想办法。直到今天中午,陈楠在锅炉操作间晃神了,竟然按了两次半清洁程序键,设备老化引起短路,狭小的锅炉房温度一下子升高,陈楠来不及逃走就昏厥了。等老李头找人来救时,已经是现在躺着的这位了。
陈楠睁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这位英年早逝的善良女孩惋惜不已。突然一声响亮的“咕噜”声弄得陈楠营造的伤感氛围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饥饿感。
刚在床上翻了个背,就听见有人敲门。
“小楠姐姐,我给你送晚饭来了。”少女清脆、明亮的声音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