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辰楼,易凌瑶遍携了惜雪悄悄溜回灵竹苑,冥蛇见她们安然无恙的回来,也没惹上是非,干脆仿若未闻,也没有多做深究。
易凌瑶似乎安静了许多,寸步不出灵竹苑,白天静静的钻研剑谱,晚上早早的打发惜雪去睡,然后一个人立在花树下,看着墨黑的苍穹发呆。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每日都有影卫将易凌瑶一天的行踪传达给冥蛇,冥蛇听后双眉渐渐锁紧,这样的易凌瑶不像她曾经认识的那个人,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多派些人手在隐匿的灵竹苑的外面,防止她再溜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如此,辰楼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受到连累。
对于冥蛇在灵竹苑加派人手一事,易凌瑶心知肚明,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点破,反正最近不用出去,只是辛苦了冥蛇,也辛苦了一直害怕被她发现而俯身藏匿在草丛中的影卫们。
几日下来,相安无事。
直到一直飞鸟扑打着双翅从窗外飞入,易凌瑶扔下剑谱,疾步走到桌边,她的目光停留在桌面上的飞鸟,眸中的疑惑渐渐加深。
那日,她明明放出了两只鸟,去西京睿王府接应消息,如今,雌鸟回来了,等了几天,却仍不见那只雄鸟的身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惜雪端着食盘走进来,向她道:“右护法,用午膳吧”。
易凌瑶淡淡的回眸,“先放着吧,我没胃口”。
“那怎么行,您得吃饱了才能去见楼主啊。”
易凌瑶突然站起身,激动的按住惜雪的双肩道:“你刚才说……难道师父回来了!”
惜雪点点头,“刚才楼主派人来传话,让你下午去后山的倾妍苑见他。”
“为什么在后山,师父没有回灵竹苑的意思吗?”易凌瑶心下疑惑顿生。
“我也不知道楼主为什么不回寝苑,听说,楼主三天前一回来就住进了倾妍苑里,再没出来过。”
“三天前?师父见了什么人?”
惜雪想了想道:“奴婢听说,期间只是叫左护法过去问了些话,至于是不是见了别的人,奴婢就不甚清楚了。”
易凌瑶心下一凉,那两只鸟回来时必须要经过后山,以前从未出过事,三天前,也就在师父不知是何缘由住进后山倾妍苑后,她放出的飞鸟就只有一只无恙而归。
这是巧合?还是她想多了?
惜雪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担心那只未回笼的鸟儿,“右护法,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不就是一只鸟吗,奴婢下午去帮您在辰楼四周看看,是不是落在了别的院子里?”
“不必了,你找不到的。”易凌瑶的眸色黯淡了下来,带着隐隐的不安。
“奴婢还没找你怎么就知道我找不到?”
易凌瑶望了望窗外,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它,回不来了。”
………………
初秋时节,天高云淡,午后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眼。
易凌瑶一踏进庭院,便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个白色的身影负手而立,微风吹起衣襟,同时吹动了花枝,花瓣纷扬而落,在空中相互碰撞着,在他身后低低打着旋,久久不舍得落下。
天空蔚蓝高远,数只流莺翩然飞过,欢快的鸟鸣在高空回荡。
易凌瑶在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站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一切看起来都太美好,让人不忍心打破。
“看够了没有。”夜晟音没有转身,但开口仍是清冷无波的声音。
易凌瑶猛然回神,走上前去恭敬的行礼道,“不知师父叫徒儿前来所为何事?”
夜晟音转身看着她,举起手中的玉佩,向易凌瑶道:“你可识得这块玉佩?”
易凌瑶心下一惊,随即垂下眸道:“识得。”
“怎么得来的?”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让易凌瑶看不出喜怒。
“从睿王府——盗来的。”易凌瑶咬了咬嘴唇,想了想还是主动招认比较好,“那天……我就是用这块玉混进了王府。”
夜晟音将玉佩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复又开口询问道:“你和睿王有仇?”
“没有”。
“那就是和睿王妃有过节了?”夜晟音紧紧盯着她,眸光如炬。
看似询问的语气,却像是早已确定了一般。
易凌瑶心中突然泛起一阵凄然,低头久久不语。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可真是为师教出来的好徒儿!竟然连下三滥的江湖骗术都学会了。”夜晟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严厉,似乎还有微怒。
易凌瑶心下赧然,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此时,心里却微微担心起来,这块玉为什么会在师父手里,是不是她派去王府探听消息的人已经……
夜晟音走到亭内的石椅上坐下,向身后的影卫冷冷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是”亭外一个人影飞旋而过,不多时便压着一个被反剪双手的人向这边走来。
易凌瑶疑惑的抬眸,待看清被绑之人后,心中如巨石落海,再也无法平静,怪不得玉佩会在师父手里,怪不得师父会把她叫来质问,原来她的一切动作都在师父的眼皮底下,只是自己还在自欺欺人罢了。
被反绑的人看到旁边站着的易凌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向易凌瑶无声的摇了摇头,随即在夜晟音面前直直的跪下,“属下参见楼主!”
夜晟音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冷哼一声,问道:“刑昊,本楼主很想知道你在睿王府中探到了什么消息,说说看,嗯?”
被唤刑昊的人脸刷的一下变的惨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属下瞒着楼主私自离开辰楼,请楼主恕罪!”
“本座想听的不是这个!”夜晟音的声音阴沉了几分,全身的怒意被他紧紧压制着。
刑昊垂下头,无奈的如实招来,“睿……睿王妃死了。”
死了!易凌瑶猛然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皱眉回想那夜的情景,她能确定那一剑刺的并不深,而且没有刺中要害,怎么会才几天的功夫就死了呢?
“怎么死的?”夜晟音看似饶有兴趣的追问,眼神却弥漫了万年不化的寒冰。
刑昊哆嗦着将刺探的消息吐出,“是……是……因为……洞房之夜被睿王发现并非完璧……王妃羞愤自杀。”
自杀?还是这么不堪的理由!
易凌瑶心下冷笑,当晚被她刺了一剑,受伤在身,还怎么洞房。凭着她对沈语萱的了解,羞愤自杀更是无稽之谈。可是,和亲的公主突然死了,而且还是以这种不堪的理由,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呢?
不管他探到的消息可不可靠,毕竟是因自己而受到连累,想到这里,易凌瑶突然跪在他身侧道:“师父,一人做事一人当,刑昊所作的一切都是受了我的吩咐,请师父饶过他,徒儿任凭师父处置。”
良久,夜晟音才转眸看向她道:“今日你若求情,我会罚的更重!”随后,向刑昊道:“自己去刑堂领罚,若今后再犯,绝不轻饶!”
刑昊站起身,恭敬的退了出去。易凌瑶侧头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身影,心中泛起了阵阵苦涩,他刚才向她摇头,那是不是表示父王的骨灰仍旧没有下落呢?
“这些不就是你想知道的吗?还跪在那干什么,随我来!。”易凌瑶回过神来,却见夜晟音已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容不得她多想,下一刻从冰冷的地面缓缓起身,跟在夜晟音身后走出了庭院。
易凌瑶无声的叹了口气,师父应该是误会了,沈语萱的死活与她何干,她所在意的只不过是那一坛随嫁而来的祭天骨灰而已。
若拿不到骨灰,她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王,父王在另一边亦会怪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