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之后,两人站在所谓的孙家庄的门外。
顾逸风望着朱红的大门,叹道:“我原以为孙家庄是一个村落,没想到竟然是孙老板的一座府邸!”
“好了,别废话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还没等二人敲门,们便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个老伯,“二位,我们老板的久等了。”
“哦,他知道我们会来?”
“二位进去就明了了”
两人疑惑的跟着老伯进了前厅,一个体态微福的中年男子正在逗弄着笼里的鸟雀。
“老爷,人带来了。”
孙老板转过身来,冲二位道:“我等你们好久了,顾大人,睿王妃。”
二人微怔,随后顾逸风向前一步道:“既然你以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如今睿王爷已经身在绵州,水患和灾民都是王爷牵挂的事,我和睿王妃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想让孙老板为灾民捐赠一百担新米,不知孙老板意下如何?”
“既然睿王爷想要,别说一百担米,三百担都可以。”
他回的如此爽快,确实让顾逸风经怔了片刻。
易凌瑶想了想此事的来龙去脉,道:“孙老板故意在洪灾之后抬高米价,并不是只是为了盈利吧,想要引起睿王爷的注意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对吗?”
孙老板笑道:“睿王妃果然聪慧,我这点小伎俩已然被您看穿了。”
易凌瑶亦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孙老板不是太子的人吗,大张旗鼓的引起睿王爷的注意似乎对你并无好处。”
“睿王妃此言差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而如今睿王爷在朝中的势力已然超过了太子,我们的生意做得越大,越需要有个靠山,所以草民才想了这个方法把二位‘请’来了。”
顾逸风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无奸不成商啊,故人诚不欺我也。”
孙老板并不恼,解释道:“商道本就如此,顾大人是没有置身其中过,不知道其中的苦辣罢了。”
易凌瑶道:“若是孙老板想依附于睿王爷,那就请孙老板将一百担米送到知府府邸,以后做生意也要以诚为先,万不可欺凌穷苦百姓,若是如此,才能让睿王爷感你诚意,日后该怎么对你,王爷心里也自会有杆秤,你明白吗?”
“这个草民自然明白,草民日后定当兢兢业业,好好做生意,若是睿王爷有需要草民的地方尽管开口,草民虽然别的东西没有,但是粮食还是能拿出不少的。”
“如此,我便替王爷谢过孙老板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和顾大人还要回去向王爷交差,告辞。”
“王妃慢走,顾大人慢走。”
…………
天灾之后必有瘟疫,轩辕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时疫凶猛,染得之人全身高热,嘴唇化为青紫颜色,若不及时服药,不消两个时辰,便会全身抽蓄而亡。
棉州知府的院子里搭了几口大锅,一口用来熬粥,剩余的全部用来蒸煮草药,顾逸风在院子里一次次的根据病患的染病程度更换药方,忙的焦头烂额。
易凌瑶带着知府府邸的丫鬟来到街上施药,街道上全是洪水退却之后留下的泥渍,染病的人横七竖八的躺倒在草席上,不时传来哀嚎和恸哭,易凌瑶命身后的丫鬟将熬好的汤药依次送与难民。
“孩子,你可不能有事啊,要是你死了娘可怎么办啊?!”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易凌瑶赶紧走进一瞧,这孩子的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不住的颤抖,她忙向身后道:“秋翠,给我一碗药。”
被唤作秋翠的丫鬟忙迪了药过来,易凌瑶蹲下身,用瓷勺一点一点的将药汁喂给孩子。
一碗药喂下,孩子的脸色缓和了些,易凌瑶舒了口气,对那妇人道:“这孩子的病症并不算太重,方才吃下了这碗药应该能把热退了,我明天一早还会送写清热解毒的药过来,到时候给孩子服下应该就可痊愈,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那妇人一听,眼中顿时落下泪来,抱着孩子跪在易凌瑶面前道,不停的叩首:“王妃真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呐?”
易凌瑶忙去扶她,口中道:“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妇人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荷包,递给易凌瑶道:“王妃的大恩,草民无以为报,这是草民亲自绣的荷包,原本是给孩子报平安的,您今日救了这孩子的命,若王妃不嫌弃,就请您收下。”
易凌瑶推辞道:“这荷包是你为孩子保平安的,我万万不能收。”
妇人坚定道:“王妃若不收下着荷包,草民就跪着不起来。”
看着她诚恳的神色,易凌瑶无法拒绝,只得伸手接过道:“好,那我收下。”
在易凌瑶转身离去的刹那,无人看到那妇人被脏发遮掩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嘴角扬起的弧度诡异而可怕,在如血的残阳下,化成一抹嗜血的狰狞。
回到知府府邸,已然暮色四合,夜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抬眸,厅堂里亮着数盏灯烛,却安静的有些异常。
易凌瑶迈步而入,室内竟然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唯余檀木椅上坐着一人,他穿着玄色长袍,衣袍的下摆染了点点泥渍,一手支额,双眸紧紧闭阖,眉宇间全是倦意。
想必他也刚从修葺沟渠的工事上回来,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为了百姓如此尽心,每日亲自督办修葺沟渠之事,恐怕连帝京的达官贵人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宫里的王爷。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易凌瑶的心里蓦然有些酸涩。
放轻了步子行至他面前,许是累极,易凌瑶盯着他看了良久,他紧锁的眉始终没有舒展过。
鬼使神差的,易凌瑶向前探身,缓缓抬手欲抚平他蹙起的眉峰。
纤手还未触到他,他便猛然张开了眸,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停在半空的手以及近在咫尺的容颜。
她怔忡了片刻,快速收回停在他额前的手,尴尬的讪笑道:“那个……屋里怎么连个人都没有,这知府也太不懂规矩了。”
“是我把他们全派出去,给灾民分发衣食被褥了,这绵州地势较低,入夜以后寒气极重,本王总不能看着陵奚的子民挨饿受冻而丝毫不过问吧,对了,你这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红,是不是施药的时候染了疫症?”
“有……有吗?”易凌瑶侧了侧身,抬手抚上自己的颊,撇开眼神不再看他。
轩辕睿浅笑着将着她拉入怀中,她一惊,欲要挣扎,却被轩辕睿按住,“别动,本王有话对你说。”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鬓,让她无来由的心慌,身体僵硬着被他圈在臂弯里,丝毫不敢乱动。
“本王听说,你一整天在街头给灾民施药,还亲自喂了一个染病的孩子,本王替他们谢谢你。”
“比起王爷为百姓做的,我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顿了下,垂了眸,继而道:“我也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她侧首,与他四目相对,极为郑重道:“若有一天王爷成为了那站在最高处的人,一定要记得对你的子民好一些,因为他们想要的并不多,不过是就寒有衣穿,饿有饭吃而已,生命如此的脆弱,一场洪灾,一场瘟疫,就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跟天相比,人的生命何其渺小,又何其卑微啊。”
她知道,在太子仍然在朝的时候对他说这样的话,无异于大逆不道,但她不在乎。
轩辕睿敛容看着她,黑眸深不见底,良久,他缓缓吸了口气,在她耳边轻轻启唇,“好。”
一诺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