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被别人说成是个怪人,那么他/她一定是个不合群的人。
如果是被自己的至亲说成是个怪人,那么他/她将会是个孤独的人,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悲剧感。
街坊邻里之间,妇人们常常在一起,打牌聊天,李颖的妈妈也不例外。
李妈妈常在别人面前,说李颖的事。
说她性格古怪,有时候莫名其妙发脾气,乱摔东西,甚至把弟弟从楼梯上推下去。
李妈的牌友听到这里,反过来问李妈:“是不是,你生了儿子,你女儿不开心了。”
李妈当然否认,还说她对女儿和和对儿子,都是一样给吃给喝,一碗水端得平。
牌友都不相信,一时沉默。
李妈妈脸上发红,更加指摘起李颖。
李妈妈说,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李颖说弟弟是鬼怪投胎,哭着闹着要她把弟弟丢掉。
听完李妈妈说的话,牌桌上立马发出哈哈大笑,众人笑李妈妈道:“还说不是你偏心。”
李妈说:“弟弟小,多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当姐姐的不让着点弟弟,还说这些鬼话。”
众人听完呵呵笑。
当时李颖就躲在门后边,听见了她们说的话。
李颖浑身发抖,她觉得好冷,仿佛全世界的人都不能相信了,她跑回家,躲在床下偷偷啜泣。连自己的亲妈妈,都说自己古怪,李颖除了感觉委屈,内心里更缺乏安全感。因为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变得不可相信了,还有谁可以让她敞开心扉。
牌桌上说的话,很快就变得尽人皆知,甚至在她的同学之间流传开。有时候,李颖发现同学们会在自己面前交头接耳,开始慢慢疏离她。这都是因为李妈妈的话起了作用。
天塌了也就如此!李颖从此变得更孤僻,没有朋友,放学后经常一个人贴着墙根走,一路上同学们指指点点地嘻笑声,如同刺扎在她身上。
有一次,李颖打了弟弟,李妈瞬间暴发,抽了李颖一巴掌,结果起一场家庭纷争。李爸忍不住痛斥李妈,说她保护儿子过了头,对女儿太过分。李妈妈大哭,反过来斥责李爸,当初是谁非要生儿子的。
李颖心思敏感,知道爸爸其实更疼弟弟。在父母争吵的当下,李颖只能默默在一边垂泪,她觉得好冷,在家里也没有温暖,于是,她离家出走了。
李颖离家出走的事,惊动了整个小区,大家都帮忙去找她。后来,李颖回了家。李妈妈却落下了口实,人家都说她偏心,对女儿不好。李妈心里更气,责怪李颖是故意给她难看。一气之下,李妈不顾李爸反对,将李颖送到了乡下外婆家。
外婆是一个人生活,李颖对外婆的印像,只停留在几岁的时候,去外婆家拜年,外婆满脸笑容塞红包给自己的画面。李颖从小就知道,妈妈和外婆之间关系不是那么融洽。这几年,妈妈也没带她回去看过外婆。
这次看到外婆,李颖惊觉外婆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年轻。外婆见到李颖依旧是一幅慈祥地笑脸,李颖完全想象不出妈妈为什么讨厌外婆。
李妈把李颖丢给了外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就好像把两个她不喜欢的东西放在一起,让她们自生自灭一样。
外婆完全不在乎她女儿的绝情,只是一个劲得讨李颖的欢心。外婆虽然一个人生活在乡下,但是她却生活的很富足。李颖年龄虽小,但她知道外婆家里的东西都是些古董。平时常有人到外婆家来,想买外婆家里的木头家具。可外婆是乎从不缺钱,一两句话就把那些出高价的买家赶走了。
李颖还发现外婆的生活,一点也不闲,经常有各路访客来找外婆。他们大多是像外婆一样的老人家。每到这个时候,外婆便会给李颖一些钱,让她出门去玩。乡下除了几个小卖部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村里人都知道李颖是谁,每次见到她,就知道她是来买零食的。
大家都叫李颖‘小神婆’,李颖起初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外婆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婆。所有人都尊敬外婆,李颖也就跟着受到了优待,村子里的人都很实在,从不吝啬自己家中的食物。但凡李颖从他们家门前过,都会被热情的乡人叫住,把自己家珍藏的零食塞到李颖手里。村里的小孩见了都嫉妒李颖,李颖觉得过意不去,经常将得来的零食分给其它小孩吃。久而久之,李颖变成了这群孩子的头。她说得话永远都会得到其它小孩的呼应,她想玩什么,做什么,总有一班孩子跟着。
有一次,外婆家又来了一群陌生人,照例外婆给了李颖一些钱。自从李颖成了孩子王,其它小孩便常常到李颖外婆家玩。这也让外婆家里热闹了不少,外婆居然爱安静,但是当她见到李颖和其它小孩自由相处的样子,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只要李颖拿到外婆给的零花钱,这天都会成为这群孩子的节日。他们欢啊,闹啊,雀跃着跟在李颖屁股后面像群鸟,从外婆家蜂拥而出。
村子里,崔家开着小卖部。李颖先去那里买些辣条之类的小食,然后分给比自己还小的女孩们吃。男孩们居然也口馋,但是他们更喜欢鞭炮之类刺激的东西。李颖同样满足了他们。就这样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且形成了某种默契,男孩负责找一些好玩的事情,比如炸炸牛粪,打打鸟之类的能叫女孩们看了开心又刺激的事情。女孩们同样不会吝啬自己的欢呼尖叫,这时候女孩们才会乐意,将手中的零食塞进男孩们的嘴里。
就算辣条混着鼻涕,滋味也是杠杠地。乡下的孩子都显得很皮实,很乐天。李颖和他们在一起格外开心,连胆子都变得大了。那些在城里招人排挤的孤独感,已经被李颖丢在了九霄云外。
李颖道:“我们去山上吧!”
她边说边手指着,村后头那座山上的破庙。
其它小孩听完,突然不做声了,这到是出乎李颖的预料。要是平常他们一定会兴奋彩烈的呼应李颖的话。
先开口的是虎子。虎子是男孩里最胆大,最强壮的那个。他爸爸死得早,家里穷。虎子小小年龄就能帮妈妈干活,就算是下田插秧、收稻,这样的活他都不放过。
虎子第一个站出来道:“我跟颖子一起去,你们谁想去的就跟来,不愿意的就回家吧,免得到了山上,你们哭着鼻子闹着要回去!”
“颖子姐姐!”其中一个扎着两条小辫的孩子,拉着李颖的手道:“我听妈妈说,山上有专门吃小孩的鬼,姐姐不要去。”
“我跟你去。”此时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小小的男孩,村里人都叫他疤仔,因为他脸上有一条链刀拉出来的疤痕,他年纪虽小,但在村里却出了名的调皮捣蛋。
“好,疤仔你算一个,还有谁?”虎子带头点名道。
其它人都不吭声了。
“那好,我,颖子,还有疤仔,我们三个去,你们都回去吧!”虎子像个大哥似得道。
虎子带头,疤仔和颖子跟在后面,朝山上走去,其它小孩依依不舍地站在那里,他们很想跟着李颖和虎子一起,可是那座破败的庙,一直是村里人的禁区,没人愿意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