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站在城楼上的耿恭等人看到北匈奴人开始拔营撤退了,皆大喜,整个疏勒城这天也无不欢声雷动,全城军民相互庆贺,载歌载舞好不快活。马玄彬范羌等人冲着远离的北匈奴人得意的吆喝着,马玄彬大叫着说“这些北匈奴人也太弱了啊,我们都还没怎么用力,他们就退兵了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范羌也大笑着说“那还用说嘛,我们可是有神弩将军坐镇,他们能不怕嘛。”说完看了看耿恭。
耿恭欢喜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的石修说“他们这次不一定是要退回去,先生,趁现在再修书一封给洛阳。”石修有点不安的说“将军,朝廷有点不对啊。”正在兴头上的耿恭愣住了,看着石修说“不对?哪里不对?”石修说“按常理车师这里发出的信件一般两个月内我们肯定能收到朝廷的回应,加上第一次朝廷已经在边关有了准备,按说北匈奴第二次进攻车师的时候,朝廷应该早就能及时做出反应了,可如今距离北匈奴第二次进攻西域已经都两个多月了,朝廷一丝的动静都没有,这不正常啊。”耿恭听完沉思了起来,想了一会说“先生的察觉很有道理。”旁边的张封说“莫不是我们的信使被北匈奴截住了?”石修说“应该不是,就算我们的信使被抓住或者出了别的意外,那关宠和陈睦将军也应该会向洛阳求救,他们也该有反应,起码会通知我们一下,如今这些消息我们都没得到。”这时耿恭的几个兄弟也过来了,范羌道“先生的意思?朝廷故意不救?这也不可能啊,圣上绝不是这样的人啊。”正想着呢,突然耿恭大惊道“难道是陛下?”石修若有所思的赞同道“但愿我们都想错了。”
反应过来的耿恭连忙命令道“张封,你即刻出城一路跟着北匈奴人,观察他们的动向,先生,不管陛下如何,你都继续写求救信,范羌你马上去一趟柳中城,了解下情况。”于是三人领命去了。此刻城楼上的欢声笑语已经无法再让耿恭兴奋了,他的表情很严肃。其实由于被围的缘故,耿恭一直没收到外界的消息,这个时候的陈睦都护已经战死了,而大汉在西域的指挥中枢西域都护府也已经被攻破,陈睦手下的所有汉军将士全部阵亡,无一幸免,这些消息耿恭和疏勒城的将士们都不知道。
得知北匈奴大军真的从疏勒城撤了,虽然有思想准备,但阿拉木还是气的脸都青了,但对于这样的结果又无可奈何,也只能大骂一遍单于祖宗十八代之后,秘密率兵退回王城去了。七月中旬,车师后国全境已经基本投降了北匈奴,王后手下的精锐部队,也在和北匈奴和阿拉木长达几个月的战争中,损失惨重,正当王后准备率领剩下所有的将士反攻阿拉木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因为阿拉木已经率兵退回了王城,坚守不出了。
虽然如此,但王后也无法组织更多军队人马攻城,其他的车师城邦王后现在也没有能力触及了,所以不得已之下,王后只能退兵休整。至此单于通过打通车师后国,使北匈奴的后勤粮草可以源源不断的运往前线,北匈奴人在西域的势力开始急速膨胀。虽然耿恭坚守住了疏勒城,但天山南侧的车师前国这个时候成了单于新的目标,单于率领着从疏勒城下撤出的北匈奴数万铁骑毫无顾虑的大踏步向车师前国冲去。
“报王后,耿恭将军从城内挖出了井水,北匈奴单于被迫撤兵,耿恭将军坚守住了疏勒城。”王后手下的斥候快马来报,王后大喜道“好,太好了,现在北匈奴大军往哪撤了?”这位斥候说“回王后,从方向来看,应该是往车师前国去了。”王后自言自语道“他们好大的胃口啊。”帕米尔听了也点了点头。随后王后想了想说“算了,那边的事我们也管不了了,他们之前在我们自己的地界上,我们不还是被打的到处躲藏,帕米尔你带着我的问候去一趟疏勒城,带一些粮食去吧,问一下耿恭他们需要什么,对了,跟他们说一下西域都护府的事。”帕米尔施礼道“是,王后您不亲自去吗?”王后说“我还要收拾残局,你代我去吧。”帕米尔答曰“是,属下明白。”望着帕米尔远去,王后微笑着说“耿恭,你确实是个非凡的将才!”
水有了,北匈奴大军又退了,这两件事发生在一起,让本提拉汗这回又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自己和小老婆终于可以好好的洗澡了,再也不需要担心那种浑身缺水的日子了,起码睡觉的时候也能香一点;失望的是之前所有想出来的关于搞乱疏勒城的点子都可以不用考虑了,因为已经没必要了。现在本提拉汗要考虑的恐怕是不是要痛改前非了,为此本提拉汗还故意的好多天没给阿拉木送情报。
“大哥,张封回来了。”马玄彬跑来对耿恭说。耿恭听到张封回来了,连忙说“人呢,快让他进来。”马玄彬说“来了,在后面呢。”随后张封进屋后,耿恭忙问“北匈奴大军现在何处?”张封说“如大哥所料,他们并没有回老窝,而是去了车师前国,看样子是冲着我们另外两处汉军驻地去的,我猜想他们是想再次让西域诸国臣服,吃掉西域。”耿恭说“看来范羌是白去了。”马玄彬听了就说“这还用猜想嘛,用脚趾头都想到啦。”石修说“如果朝廷再不派出救兵,这西域恐怕真的就要再次落入他们手中了。”胡峰说“先生言重了吧,关宠校尉和陈睦都护相互策应,他们北匈奴大军恐怕没那么好的运气吧。”石修说“虽然是两处汉军,但人数太少了,就算车师前国帮忙,我看都不一定行。”大家这时都看着一直没说话的耿恭。
耿恭看着大家说“以现在的情况,在车师的汉军只能靠自己了。”马玄彬突然说“难道朝廷真的不管我们了吗?龟兹乾城离我们大汉边境不远啊!”听到这句话,大家都没话说了,各自叹着气。只有耿恭不这样认为,耿恭说“你这话说的为时尚早,圣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大家都不得而知,但我相信只要圣上知道西域目前的情况,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你们就不要再多想了。”
张封说“大哥,你说关宠和陈睦将军能守得住吗?”耿恭想了想说“关宠那里守住守不住我不敢肯定,但西域都护府是肯定守不住的。”马玄彬问道“为什么?陈睦都护手下可有一个营的人马啊。”耿恭说“问题不是人多,就算人再多,也就一千多人,也是没用,我说的是龟兹乾城太小,无法坚守,北匈奴铁骑一个冲锋城墙就倒了。当初朝廷选龟兹乾城作为西域都护府的驻地,就是考虑到它是一座小城,这样不会让那些西域国家起疑心。”
石修接着说“是啊,现在车师和西域的情况对大汉很不利啊。”大家听了都连连点头。接着马玄彬又说“那柳中城也是座小城,大哥为什么不敢肯定关宠将军能不能守住呢?”耿恭说“柳中城虽然是个小城,但确是一座四战之地的重镇,柳中城年年遭遇战火,自然修建的异常坚固,关宠将军又是个老将,经验丰富,所以我无法断定。”马玄彬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大家正说着呢,忽然侍卫来报“报耿校尉,一个自称是车师后国王后手下的侍卫,名叫帕米尔,前来求见。”耿恭一听是帕米尔,立马表情大变,叫道“快请。”侍卫应诺而去。马玄彬很高兴,说道“也不知道王后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胡峰拍了拍马玄彬的脑门说道“待会不久知道了。”没多久,帕米尔来了。双方施礼寒暄后,耿恭问道“现在王后如何?车师境内情况如何?”马玄彬附和道“对啊!对啊!”
帕米尔略带悲观的说“现在车师后国基本都被北匈奴控制了,王后手下的人马在和北匈奴以及阿拉木的战斗中,损失很大,不过各位放心,王后很安全,现在对抗阿拉木还是不成问题。”耿恭等人听了,都稍微放松一些。帕米尔接着说“这次王后让我来,是对耿将军能再次击退北匈奴的折服,王后很是钦佩,特命我前来慰问,我随队来了一些粮食过来,如果耿将军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大伙一听是因为王后钦佩耿恭才派帕米尔来的,各个心里都知道了。
耿恭拱手道“多谢王后挂念,如王后有难,我耿恭也义不容辞。”帕米尔说道“如此就先谢过了,不过现在不需要,北匈奴撤兵后,阿拉木也退回了王城,不然我也不可能到这里来。”耿恭点点头。
这时帕米尔说“不知道耿将军知道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一些情况?”耿恭和手下人相互看了看,说道“疏勒城平时就是一座孤城,现在一直被围困,而且外面到处都是北匈奴人的眼线,所以外面的情况在下还不得而知,不过这次北匈奴撤兵后我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如帕米尔兄弟知道一些还望告知。”帕米尔说“自从上次我告诉你们龟兹国和焉耆国与北匈奴秘密联络不久,这两个国家就合兵一处,进攻了龟兹乾城。”耿恭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耿恭忙说“什么?”张封也吃惊道“这么快?”帕米尔说“是啊,遗憾的是龟兹乾城很快就被攻破了,陈睦都护战死,大汉的西域都护府不存在了,陈睦都护手下的汉军将士也都无一幸免,全部阵亡。”
大家一听到这个噩耗,全都失声了,耿恭半天没说话。石修说道“龟兹国和焉耆国实在太可恶了。”帕米尔接着说“还有一个消息,不过还没落实,现在西域都在疯传大汉皇帝病重了,恐将不久于人世,现在还没投降北匈奴的西域诸国都已经有了重新投降北匈奴的心思了。”耿恭等人听了,更是一脸的错愕和茫然。帕米尔带来的两个消息每一个都刺中了他们的内心,尤其是第二个,如果落实了,那耿恭他们就真的是在异地孤立无援了。
耿恭呆了半天,回过神来缓缓的说道“谢谢你帕米尔兄弟,也请你替我谢谢王后,这些消息对我们很重要,其实对于陛下的事,我们都有心理准备的,你们现在是我们汉人在西域最值得信赖的人,不过还请你帮我带句话给王后:当她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请让王后带着我之前给她的符节速去敦煌郡,千万不要在西域停留,那怕是车师前国。”帕米尔想了想,答应了。
这时马玄彬说“与其这样,不如让王后来我们疏勒城好了,这样两支军队汇合一处,那实力不就是翻倍了嘛。”耿恭断然拒绝道“不可,疏勒城城小,都在一起正好可以一网打尽,分散开来起码可以分散敌人的注意,万万不可让王后身处绝境。”帕米尔也说“其实现在我们整个车师后国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兵马,王后的人马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会隐蔽起来,王后在外面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处理,实在不便到这疏勒城来,不然这次王后自己就会亲自来了。”石修也说“玄彬啊,你就别添乱了。”马玄彬看都这么说,自己也就无话可说了。
这个时期帕米尔也不能久待,大家又寒暄几句之后,很快帕米尔就与耿恭等人一一拜别。
送走了帕米尔,耿恭等人皆神情落寞。耿恭说“现在原因都清楚了。”石修说“是啊,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张封说“希望陛下能早日康复。”
过了两天范羌也回来了,一切都如耿恭所料,范羌这次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因为他并没有到达柳中城,而是在柳中城的外围就看到柳中城已经被团团围住,根本就无法进入,而且在路上还遇到了北匈奴的大军,所以范羌是一路小心翼翼的回来的。
远在洛阳的耿秉早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整日的寝食难安,敦煌郡的消息如雪片般的飞向洛阳。当耿秉得知陈睦已经全军覆没,西域都护府已经攻破的时候,大惊失色。耿秉本想拿那两个王子出气,可算算时间,觉得这事也不怪他们,于是就放过了那两个可怜的王子。
此时耿秉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次他是非要去见陛下。守卫皇宫的将军看到耿秉又来了,其实他也知道现在西域形势危急,看耿秉如此着急的想见陛下,于是就偷偷的告诉他“耿将军您就不要难为我了,陛下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听说太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宿卫军和北军都已经开始行动,这个时候一切都只能以大局为重,不能对外动兵啊。”听完这话,耿秉惊住了,他终于明白了,悲伤的说道“看来连日来的谣言果然是真的。”说完也不在坚持,而是就这样落寞的回去了,因为他知道此时事态已经变的严重了。
像耿秉这种地位的将军深知这个时期,首先要的是什么,那就是稳定,尤其是洛阳皇城的稳定,这个时期是不可能对外用兵的。回去的路上耿秉的内心很是不安,眼睛都有点湿润了,不仅是对陛下,也是对前线自己的兄弟耿恭。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无能为力了,耿秉一直在心中念叨“老弟!坚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