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摇摇晃晃照入窗,投在窗边小机上。
机上一盏茶,茶沏半杯水,一只素手掠来,玉指一捏,举至唇边轻抿一口,浅色唇上留下淡淡水渍,映出明月辉光,灿灿生辉。
沈清染盯着那张半开着的小唇,禁不住咽了口口水,突然间很想成为那茶杯,想着心中莫名涌上几分酸意。
咦,酸意?
莫不是今晚烧菜厨子加多了醋?
沈大郡王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阿染?沈清染?”
如清泉抚过光滑鹅卵石般的悦耳声音传入耳,他抬头,但见对面少女泛红的脸庞同,卸下皮面具后,略略狭长的眼掠起几丝英气,水眸中流光摄波,目光流转间似有华彩一闪,而那唇,更如放在明媚日光下浅色的蔷薇。
似乎记得,母亲便是最喜蔷薇的,只是在嫁与父亲后,不得不偏爱牡丹。
思及此,他的眸光暗了暗,黯淡了几分,旋即便被隐去,再抬头时,又是那一双漆黑如潭却又熠熠生辉的星眸,在月光下闪也奇异的光芒,倒叫百里悠一阵愣神。
“你在看什么?”
“看你!”
她下意识说出口,话刚落,便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沈清染却没有接话茬,只是“哦”了声,盯着百里悠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不可见的亮光。
这边百里悠小心翼翼观察他神色良久,方松了口气,就听沈清染轻笑一声,面上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原来你看上本郡王了呀!早说嘛,反正你马上要成为侍妾了!”
百里悠恨不得招呼两巴掌上去,一巴掌给他,一巴掌给自己——让你丫丫的被美色误事,平时电视剧没少看,那些美男还不够吗?
猛地跳起身,一掌狠狠拍在茶几上,她面目狰狞,表情穷凶极恶,“沈清染,不要仗着自己是郡王就欺人太甚,要知道你这可是以下犯上,本宫可是太子,太子!”
沈清染却未有什么表情,只是似笑非笑打量她片刻,盯得她快要发毛了,才凉凉开口:“太子?哦?我们百里王朝何时有了位穿百花裙的女太子?”
因为百里悠身份毕竟尊贵,顶着个侍女,小厮的名头已是屈尊,实在不得再穿侍女服饰,靖南王便暗里命人选了最好的料子赶制了件千金小姐们常穿的百花裙。
闻言,她愤愤咬牙,转身就要去换衣服,却被一拉臂膀。
“其实你穿着挺好看的!”
他没有说谎,百花裙与其他衣装不同点便在于它袖口收紧,再绣以粉色小花为缀,但这也正好突显出少女纤细的玉臂,就宛若三月春风里的柳,拂过那近旁绽放恰好的桃。裙摆处湘绣的名色名花栩栩如生,在她的行动间,仿佛渐渐盛放,绽出繁华万里,迤逦景色。这样的她不同于着太子朝服时的庄重,也不同于穿桃花裙时的温婉,更不同于套衫时的随意,自有一番明艳来。
心弦颤了颤。
抬目就见跟前少女目光亮得仿若星辰,“真哒?”
“骗你我有好处吗?”
她的心里莫名涌上一种小女孩被情人夸奖的欣喜与羞意。察觉到这种不该出现的心悸,她立马将所有情绪清零,欣欣然找镜子打算欣赏下美美的自己。
“就是有点不伦不类。”
“……”
两刻钟后,想要掐死某人的太子爷冷静下来,翘起二郎腿伸手摸了摸耳朵,“对于这起凶杀案你有什么看法?”
沈清染面色也肃穆起来,眼神愈发幽深,“你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摇摇头,眉宇间尽是一片冰凝之色。
“这些并不足以让我证明凶手。”捧起烟雨出水的茶盏抿了一口,颇为无奈的样子,“技术条件跟不上。”
说到此处,她不由回想起前世自己帮着警局探案的那些日子,虽然总是免不了的危险与艰辛,可真的还是很愉快的,特别是当一个案子破获时,那种骄傲油然而生的感觉,以及看见受害者家属的感激眼神,你会觉得:嗯,自己是有存在价值的!
这比她在任何地方获得任何奖还要令她感到兴奋激动。
而现在,虽然处于条件受各种限制的古代,但也断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不是吗?
“虽然物质决定意识,不过我总相信正义会战胜一切的,毕竟意识还是有能动作用的!”
二十一世纪的政治学霸不自学地秀起了政治哲学。
沈清染听着,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些词何意,不过还是能理解个七七八八的,他微微敛了敛眸,抬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神色来,“看看明天京卫府查出些什么。”
“嗯。”
两人目光相接,百里悠看见忽起的风吹起了沈清染的一缕发,缱绻过他如玉的面庞,加深了唇角的笑。那风,出自小屋未关的窗。
窗外,月朗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