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却是在一间充满果香的房中。小炉子上烧着水,水壶发出柠檬香味。她有点迷惑,撑起身子,一阵钻心的痛涌上。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两臂都已包扎得像石膏像的断肢。
玻璃窗外,日光正明媚,仿佛那场腥风血雨从未发生过。此时,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空气也是甜的。甚至,她感到自己那失血过多的身体,也发出甜腻的血的香味。
她慢慢回忆起夜里那一幕。
那一夜距离现在是多久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十分的迷惑,挣扎了很久,才下了床,慢慢走出去。踱着步子走出房外,外面是偌大一个客厅,但迥异于穆宅,屋内没有穆川喜欢的那些新奇用品,却有数株热带室内植物,高达两米。巨大的水族箱把客厅视线分隔开,墨绿色壁毯下的宽大白色沙发,正对着开敞的庭院。
庭院遍洒阳光。她为这阳光所吸引,不自觉地往外走去。
广阔庭院中,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在素描本上画着。陆离轻轻走到他身边,不敢打扰。他头也不抬,仍专注地画着他的画。
从陆离的角度看去,只见得到少年的侧脸。他跟穆川差不多大,十**岁的样子,白皙的脸容却非常纤细,活像拉斐尔笔下文艺复兴时期的少年。栗色头发的阴影落在他脸上、脖子上,随着他手部动作的活动而轻轻晃动。
陆离不敢打扰,但她不免好奇,这里到底是哪里。穆川呢,清原滕呢。那个说知道她母亲在哪里的人,是否也在这里。日光虽好,但她的脑子渐渐醒转过来,前尘种种,开始扰乱她的心绪。
那少年放下笔,慢慢抬起头来。
少年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却极美,眼底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忧郁和敏感。
陆离觉得他似乎有点眼熟。
少年站起身来,她这才发现,他的身形十分修长。淡淡的影子投下来,覆盖在她脸上身上。
“跟我来。”少年对她说,声音清淡,却不容置疑。
奇怪的是,这屋子这么大,从庭院到二楼的路上,却都不见一个人。而屋子格局更是奇异,须得绕过庭院,在偏屋里上得三楼,再往下走,才进到二楼的一间房中。
那是间空间广阔的和室,墙上却只简单的挂着些字画,显得十分空阔。地板上仍有个小炉子,搁着水壶,腾腾地往上冒着白色蒸汽。房中搁着两个坐垫,中间隔着一张长案。古色古香,暖香袭人。
这一切似乎早已准备好似的。
陆离感到有些蹊跷。
然而更让她感到惊异的,是这房间的地板——透明的,可直视其下的。地板下,是一片完整的水域。水域中,有巨大的锦鳞游鱼,在粼粼波光中游弋。
穿着女仆制服的人鱼贯而入,端着盘子,把食物放在长桌上。
少年也没有招待她,只径自在一个坐垫上盘腿坐下。
恍若天神,端坐于水云之上。
陆离只在门边站着,疾速思索着少年的身份。他会是金堂的人吗?少年的年龄,跟金木崎不相上下。但金木崎本人一直逃亡在外,而金堂的残部全都被歼灭,他怎敢回来?即使回来,又怎可能大摇大摆地现身日光下?而且看这阵势,无论如何不像是一个逃命之人的生活。
两年前的金堂不敌西京门,今日即使金堂余部尚存,也绝不可能在穆氏兄弟眼皮底下有所作为。
那少年抬起眼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你的样子颇有几分眼熟。或者我以前曾经在哪里见过你。”他伸手掸了掸衣服,然后开门见山,“你在猜测我的身份,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