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这座不夜城,近郊的一处庄园却是极为僻静。只有伫立庄园外,保镖打扮的男子,一副武士护主之态,添了几分萧杀之气。
庭院内的和室中,身着墨绿色和服的男子,脑后的乌黑头发扎起,捧茶面向对面的男子,声音嘶哑残破,嘴里说的却是生硬的西班牙语:“真没想到哥伦比亚最大的杀手组织,也会对亚洲事务感兴趣。弗雷泽,你的胃口可不小啊。”
叫弗雷泽的高壮男人昂头大笑,手中的茶泼洒到地上。和服男子不动声色,一旁早有人跪地上前,用细绢手帕把茶水擦去,又匍匐退下。
只见弗雷泽放下杯子,大笑着:“如果说我胃口大,那么瞳门竟敢把主意动到Vasari家族头上,岂不是胆子太大了?我说的对吗,辻影久?”
他挑衅地盯着辻影久的脸看,像在表示没有事情可以瞒得过他们。
辻影久不动声色地:“亚洲人更为含蓄,即使知道了什么事情,也会装作不知道,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弗雷泽正要插嘴,辻影久又道:“更何况根本是捕风捉影的事。”
弗雷泽亦不是蠢人,只朗声笑笑,微微转了个话题:“但说起Vasari家族,可当真是大震动。老头子死了,连远离事务、身在佛罗伦萨的小儿子也死了,大儿子成为教父——这些原本跟瞳门和西京门也无关。但金木崎因此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西京门的宿敌不再有威胁,黑白堂则因为颂眉的失踪和现任堂主的无能,陷入一团混乱——趁着亚洲板块大变动的时候,抓住机会,手脚快些,也是我们的考虑。”
“你们的考虑确有道理。”辻影久点头,却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转而谈起亚洲区的事。弗雷泽心想:这些亚洲人,就爱转弯抹角!
日光渐渐褪去,和室的地面上晕染了一片绯红。辻影久二人起身,走到门外时,天色已从淡薄日光转至夕暮。
“我听说在日本,这个时候叫做逢魔时刻……”弗雷泽卖弄着他刚学来的,转过长廊时,忽地没了声音。
在木板地长廊上,坐着一个身着绯红色和服的少女,头发长长地披散脑后,手里在把玩着一个人偶。她赤着双脚,从和服下摆露出优美白嫩的小腿,沐浴在淡红色日光中。
弗雷泽正发愣,辻影久转脸朝那少女道:“友绘,快回房中去吧。”
少女站起身,转过脸来看着他们,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辻影久身上。她手里牢牢抓着那人偶,二话不说,便钻入庭院那边的和室中去。
辻影久言简意赅地:“现在我带你出去吧。这边请。”
送走弗雷泽,辻影久沿着原路回去,忽然听到和室中传来少女的声音:“哥哥。”
辻影久顿住脚步,看向和室中。只见辻友绘一手抱着靠枕,一手手指缠绕着头发,看向他来:“我不喜欢这张画。”
辻影久一手推开那扇门,踏入室中。辻友绘慢慢站了起来,轻轻移步,绕到他身后:“这个画画的人,我从没见过她,而且她早就死了……我觉得很诡异很不祥……”
她把脸颊贴在辻影久背上,两只白嫩的小手伸出去,从后面抱着他颀长挺拔的身体。
辻影久纹丝不动,只是温声问:“你怎么知道这幅画的来历?”
辻友绘嘴角一动:“哥哥当真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吧。其实我都知道……不仅仅是你从佛罗伦萨那画廊掳到的画这种小事,还有你打算跟西京门联姻的事……”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到身体一轻,手臂上已是一痛,被辻影久抓着绕到他身前。他紧紧抱着她,阴邃的目光却是投向墙壁上那幅画。
辻影久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这张英气逼人的脸,因着这道伤疤,让不少敌人望而却步。此时他板着一张脸,让脸上的疤痕更形可怖。
“哥哥……”辻友绘有点害怕他这种表情,“我……”
辻友绘犹豫着,忽然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要把它放到自己的衣襟里。她觉得自己的指尖很热,心怦怦跳着。
辻影久突地伸手按住了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凌厉,显得更为嘶哑残破了。然而她抬头,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种情绪,是欲望,是迟疑,是克制,她统统说不上来。
她慢慢绽出一个温和的笑:“我知道。从我六岁那年起,我已明白自己对哥哥的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言讫,她把手挪到浅黄色腰带上,轻轻拉扯。和服随之滑落在地,少女抱着自己的身躯,抿唇看向辻影久。
他一把拉过她到怀中,紧紧搂住。
“你呢?你明白自己的感情了吗?”少女抬起脑袋。
剩下的半截话来不及说出,已被突然俯下来的唇堵住。
这个吻,因为在想象中描摹过多次,反倒让他们一时感到虚幻而不真切。辻影久用力锢紧她,她因疼痛而发出低呜声。因为这现实的声音,他一下醒悟过来,松开两手。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和服,“穿上。你将为人妻,别着凉了,伤了身体。”他低垂着脑袋,快步踏出房外。
辻友绘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看着傍晚下的日光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庭院中的小池也被晕染得一片褐红,花草亦是无声。
她默默地披上衣服,抬头却见墙壁上那幅画。油画上,身着和服的自己和一个陌生的少女并肩而立。那少女她从未见过。但她从哥哥身边人的口中得知,这异国少女叫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