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市繁华而喧闹,朱雀大街尤为热闹。小贩们叫卖吃食,卖艺者沿街舞杂耍,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沁香居大门外,一辆十分精致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门口站着的老板立刻笑眯眯地迎了上去,扶着马车里的人缓缓走下马车。
“太子殿下,您大驾光临,敝阁真是蓬荜生辉。”老板弯着腰,在太子身后说到。
“王老板,不用这么客套了,本宫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李承乾拢了拢厚重的白色大氅,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随后走进了酒楼里。
沁香居并未因太子的到来而清场,一楼还有不少人聚在一起喝酒用饭,但因李承乾走了进来,人们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仙气十足、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久久不能回味过来。
老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贵客,楼上雅间请。”
李承乾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跟在老板身后上了二楼,走到名为“芦洲渡”的雅间外,老板便告退了。李承乾推开门,看到屋子里坐着的那个人,嘴角止不住抽搐了一下。
“明相好端端的不去给宁王请安,怎么想起来见本宫了?”
明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宁王虽是皇子有爵位,但毕竟是他的后辈,李承乾这句“请安”分明是在讽刺他。但明桓绕过他的话,直接说到:“老臣这里有点儿新鲜事儿,想说给殿下听,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兴趣听?”
李承乾自在的坐在了明桓对面的椅子上,还翘起腿,抖抖衣袍,故作洗耳恭听的样子,“明相,请言。”
明桓也不以为意,他早就料到了李承乾会是这种态度,但他不相信李承乾听完之后还是这样的从容。
“听说殿下阁内收拢了一幕僚,名曰林远晖。此人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是个实打实的才子,老臣所说,对否?”
李承乾也没有过激的反应,世人皆知洪靖三十八年的状元郎与他走的近些,稍微动动脑子便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收拢了他是有些夸张了,不过本宫的确挺欣赏这个年轻人,前些日子他还替本宫整理了一本古诗译注。”
“哦。”明桓拉长了语调,状似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林远晖不是殿下的幕僚啊,那便是老臣误会了,怪不得有好几次在畅春居看见他呢。”
明桓说完这话,明显看到李承乾搭在把椅上的手有点僵。纵然世人眼拙,但太子党和宁王党都心知肚明,畅春居那是宁王的暗楼,宁王与臣下密谋必然会去那里。明桓说在那里见到过几次宁则,李承乾又岂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这个家伙倒是想得开,本宫刚赏了他一些银子,他便拿去消遣了。”李承乾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那殿下以后可不能如此纵着臣下,年轻的官员是大殷的支撑,若是早早地染上一些不好的品性,就不好了。”
“……”
“哎呀,天儿都这么晚了,老臣就先告辞了。这冬日里天干物燥的,太子殿下,可多注意些,千万别‘上火’。”明桓阴声怪气地说,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明桓走了,李承乾的疑虑也被勾了起来。他紧紧抓着把椅,直勾勾地瞪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殿下?殿下。”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在李承乾身后喊道。
“什么事?”李承乾声音中带着怒意,把那个太监吓的慌忙低下头。
“殿下,还要去韩大人府上吗?现在戌时刚过,离宫门下钥还有好一会儿……”
“去。”李承乾一手抓起大氅,便向外走去。
韩皇后多年幽居深宫,除了吉月上元之日能够省亲回府,其他时间只能在景仁宫呆着。因此,多年来,都是李承乾代他回韩府探望韩良夫妇。
李承乾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身子也随着摆动。他此刻已经冷静了不少,也觉出了刚才明桓话中的漏洞。若是林远晖投向了宁王,他如何会把实情告诉自己。他说的那些话八成是无中生有,用来挑拨自己和幕僚的关系。若是自己疑心疑虑,幕僚诸人心中也会忐忑不安,便不会为自己好好效力。更何况,自己看上林远晖不过是因为他的才华。在政事上,还是不敢倚靠林远晖这头初生牛犊,既无闻机密,有何担心?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了,明桓还是只会耍些小聪明,尽管他无法理解韩良、郑起等人口中梁政的睿智,但也知道明桓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当年叱咤朝廷的梁政。
“殿下,韩府到了。”
韩府的管家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见他到来,立刻走了上来。
“太子殿下,您来了。”
李承乾望着年迈的老管家,“劲伯,身子还硬朗吧?外公他……?”
“老爷在后院,太子殿下,您随我来。”
老管家引领他走到后院一处厢房,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光,“殿下,老爷说了,您来了,便可进去。”
李承乾应了声,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了门,只见韩良站在屋子的正中间。李承乾走到他身边,看向他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一个没有字的牌位。
“殿下来了?”
“这是在祭奠谁?为何连讳名都没有?”李承乾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沧桑的老人。
“一个故人,也是一个让老臣无比尊敬的人。”
“今日是他的忌日?”
韩良摇摇头,“不是。不知怎么的,最近晚上总梦见他,许是他又不安了,便来给他烧些纸。”
“他死的冤?”
“岂止是单单一个冤字啊!”韩良最后俯身拜了一下,便端起了蜡烛,走到屋子中的椅子旁,“不说了,要说又是一大串故事,老臣还真怕自己收不住。殿下,今日怎么出宫来了,可是有要紧事?”
“也无要紧事,明桓那个老家伙要见我,我心中倒是好奇,他要做些什么,便出来了。”
韩良皱起了眉头,“明桓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