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的庆封(子家,左相)来鲁国聘问,他的车子很漂亮。
盂孙(仲孙羯,孟孝伯)对叔孙(穆叔)说:“庆封的车子,不也很漂亮么!”
叔孙说:“豹听说:‘衣饰和人不相称,必然得到恶果。’漂亮的车子有什么用?”
叔孙设便宴招待庆封,庆封表现得不恭敬。
叔孙为他赋《相鼠》这首诗(《诗经·国风·鄘风》:“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意思是:老鼠有面皮,人何无礼仪!做人无礼仪,何为还不死?老鼠有牙齿,人何无节制!做人无节制,何待还不死?老鼠有肢体,人何不讲礼!做人不讲礼,何不快去死?)
他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庆封不知此诗为已,言其闇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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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鲁国叔孙豹(穆叔)与晋国赵武(赵文子,中军将)、楚国屈建(子木,令尹)、蔡国公孙归生(声子)、卫国石恶(石悼子)、陈国孔奂、郑国良霄、许人、曹人约定在宋国会见(史称第二次弭兵之会)。
五月甲辰(二十七),晋国的赵孟到达宋国。
丙午(二十九),郑国的良霄也来了。
六月丁未朔(初一),宋国人设享礼招待赵文子,叔向作为赵文子的副手。司马把煮熟的牲畜切成碎块,放在盘子里,这是合于礼的(折俎,体解节折,升之於俎,合卿享宴之礼,故曰礼也。《周礼》:司马掌会同之事)。
【后来,仲尼(孔子)看到了这次礼仪的记载,认为文辞太多(宋向戌自美弭兵之意,敬逆赵武。赵武、叔向因享宴之会,展宾主之辞。故仲尼以为多文辞)。】
戊申(初二),叔孙豹(穆叔)、齐国的庆封、陈须无(陈文子)、卫国的石恶(石悼子)到达。
甲寅(初八),晋国的荀盈跟随赵文子之后到达(赵武命盈追已,故言从赵武。后武遣盈如楚)。
丙辰(初十),邾悼公到达(小国,故君自来)。
壬戌(十六),楚国的公子黑肱(子晳,公子围之弟)先到达,和晋国商定了有关的条件(时令尹子木止陈,遣黑肱就晋大夫成盟载之言,两相然可)。
二十一日,宋国的向戌去到陈国,和子木(屈建)商定有关楚国的条件(就於陈,成楚之要言)。
戊辰(二十二),滕成公到达(亦小国,君自来。)。
子木告诉向戌,请求跟从晋国和楚国的国家互相见面(使诸侯从晋、楚者,更相朝见。就是晋之属国朝楚,楚之属国朝晋)。
庚午(二十四),向戌向赵文子(赵孟,赵武)复命。
赵文子说:“晋、楚、齐、秦四国地位对等,晋国不能指挥齐国,如同楚国不能指挥秦国一样(不能服而使之)。楚国国君如果能让秦国国君驾临敝邑,寡君岂敢不坚决向齐国国君请求(杜预注曰:请齐使朝楚。)?”
壬申(二十六),向戌向子木复命,子木派传车请示楚康王。
楚康王说:“放下齐国、秦国,请求和其他国家互相见面(经所以不书齐、秦。)。”
秋季,七月戊寅(初二),左师(向戌)到达(从陈还)。
当夜,赵文子和子皙(公子黑肱)统一了盟书的措辞(素要齐其辞,至盟时,不得复讼争)。
庚辰(初四),子木从陈国到达。陈国的孔奂、蔡国的公孙归生(声子)到达。
曹国和许国的大夫也都来到。各国军队用篱笆做墙作为分界(示不相忌。正义曰:古人行兵止,则筑为垒堑,以备不虞。此藩篱为军者,方欲弭兵,以示不相忌也)。
晋国和楚国各自驻扎在两头(晋处北,楚处南)。
伯夙(伯夙,荀盈。正义曰:伯夙即是荀盈,於传亦无明据,未测何以知之?服虔云:“伯夙,晋大夫。”其意以为别有伯夙,非荀盈也),他对赵文子说:“楚国的气氛很不好,恐怕会发生患难(杜预注曰:言楚有袭晋之气。)。”
赵文子说:“我们转折向左,进入宋国,能把我们怎么办(营在宋北,东头为上,故晋营在东。有急,可左丘入宋东门)?”
辛巳(初五),各诸侯国代表准备在宋国西门外边结盟。
楚国人在外衣里边穿上皮甲(甲在衣中,欲因会击晋)。
伯州犁说:“会合诸侯的军队,而做别人不信任的事,恐怕不可以吧,诸侯盼望得到楚国的信任,因此前来顺服。如果不信任别人,这就是丢掉了所用来使诸侯顺服的东西了。”
他坚决请求脱去皮甲。
子木说:“晋国和楚国缺乏信用已经很久了,唯有去做对我有利的事就是了。如果能如愿,哪里用得着有信用?”
大宰(伯州犁)退下去,对人说:“令尹将要死了,不会到三年。但求满足意志而丢弃信用,意志会满足吗?有意志就形成为语言,有语言就要有信用,有信用就加强意志。这三件事互相关联统一,然后才能确定(志、言、信三者具,而后身安存)。信用丢掉了,怎么能活到三年呢(为明年子木死起本)?”
赵孟(赵武)担心楚国人外衣里边穿皮甲,把这情形告诉了叔向。
叔向说:“有什么危害?一个普通人一旦做出不守信用的事,尚且不可以,都不得好死。如果一个会合诸侯的卿做出不守信用的事情,就必然不能成功了。说话不算数的人不能给人造成困难(不病者,单毙於死),这不是您的祸患(楚食言当死。晋不食言,故无患)。用信用召集别人,而又利用了虚伪,必然没有人同意他,哪里能危害我们?而且我们依靠着宋国来防守他们制造的困难(为楚所病,则欲入宋城),那就能人人舍命。和宋军一起誓死对抗,即使楚军增加一倍也是可以抵抗的(宋为地主,致死助我,则力可倍楚),您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但是事情又不至于到这一步。口称消除战争以召集诸侯,反而发动战争来危害我们,我们的用处就多了,不必担心。”
季武子(季孙宿)派人以鲁襄公的名义对叔孙(穆叔,叔孙豹)说:“把我国比作和邾国、滕国小国一样(两事晋、楚则贡赋重,故欲比小国。武子恐叔孙不从其言,故假公命以敦之)。”
不久,齐国人请求把邾国作为属国,宋国人请求把滕国作为属国,邾国、滕国都不参加结盟,叔孙说:“邾国、滕国,是别人的私属国;我们,是诸侯之国,为什么要看作和他们一样?宋国、卫国,才是和我们对等的。”
于是就参加结盟。所以《春秋》不记载叔孙豹的族名,这是说他违背了鲁襄公命令的缘故(《春秋》记载结盟日期是七月初五,《左传》下文记载结盟日期是七月初九。以后称此次盟会为“宋之盟”。季孙独霸於国,鲁君非得有命。今君唯以此命告豹,豹宜崇大顺以显弱命之君,而遂其小是,故贬之)。
晋国和楚国争执歃血盟誓的先后。
晋国人说:“晋国本来是诸侯的盟主,从来没有在晋国之前歃血的。”
楚国人说:“您说晋国和楚国的地位相等,如果晋国总是在前面,这就是楚国比晋国弱。而且晋国和楚国交换着主持诸侯的结盟已经很久了。难道专门由晋国主持?”
叔向对赵文子说:“诸侯归服晋国的德行,不是归服它主持结盟。您致力于德行,不要去争执先后。而且诸侯结盟会,小国本来一定有主持结盟的事务,让楚国做小国盟主,不也是可以的吗?”
于是就让楚国先歃血(欲推使楚主盟)。
《春秋》记载把晋国放在前面,这是由于晋国有信用(盖孔子追正之)。
壬午(初六),宋-平公同时招待晋国和楚国的大夫,赵孟(赵武,赵文子)作为主宾坐首席(客,一坐所尊),子木(屈建)跟他说话,赵文子不能回答,让叔向在旁边帮着对答,子木也不能回答(那时候,大概都不讲普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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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有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