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吴国到晋国报告战败情况（为楚所败），季孙宿（季武子），叔老（子叔齐子）和晋国的士匄（范宣子，中军佐）、齐国人（崔杼）、宋国人（华阅及仲江）、卫国人（北宫括）、郑国公孙趸（子蟜，今年任司马）、曹国人、莒国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和吴国人在向地会见，这是为吴国策划进攻楚国的缘故。
范宣子责备吴国不道德，以此拒绝了吴国人（吴伐楚丧，故以为不德。数而遣之，卒不为伐楚）。
晋国逮捕了莒国的公子务娄（在会不书，非卿），这是因为莒国的使者和楚国有来往（莒贰於楚，故比年伐鲁）。
将要逮捕戎子驹支，范宣子亲自在朝廷上责备他（行之所在，亦设朝位。），说：“过来，姜戎氏！从前秦国人追逐你的祖父吾离到瓜州（四岳之后，皆姓姜又别为允姓），你的祖父吾离身披蓑衣、头戴草帽前来归附我们先君。我们先君惠公只有并不太多的土田，还和你的祖父平分着吃。现在诸侯事奉我们寡君不如从前，这是因为说话泄漏机密，应当是由于你的缘故。明天早晨的事情，你不要参加了。如果参加，将要把你抓起来。”
戎子回答说：“从前秦国人仗着他们人多，贪求土地，驱逐我们各部戎人。晋惠公显示了他的大德，说我们各部戎人，都是四岳的后代，不能加以丢弃。赐给我们南部边境的土田，那里是狐狸居住的地方，豺狼嚎叫的地方。我们各部戎人砍伐这里的荆棘，驱逐这里的狐狸豺狼，作为先君不侵犯不背叛的臣下，直到如今没有三心二意（不内侵，亦不外叛）。从前晋文公和秦国进攻郑国时，秦国人偷偷地和郑国结盟而并派兵戍守（公元前630年，指烛之武退秦师后秦派杞子、逢孙、杨孙戍守郑国一事），因此就有殽地的战役（公元前前627年，晋国在上边抵御，戎人在下边对抗，秦国的军队回不去，实在是我们各部戎人出力才让他们这样的（殽之役中提到过有姜戎参与）。譬如捕鹿，晋国人抓住它的角，各部戎人拖住了它的后腿，和晋国一起让它仆倒。戎人为什么不能免于罪责呢？从这个时候以来，晋国的多次战役，我各部戎人没有不按时与晋军共同参加（言给晋役不旷时），以追随执事，如同支援殽地战役一样（意常如殽，无中二也），岂敢违背？现在各级官员恐怕实在有着过失，因而使诸侯有二心反倒要责怪我们各部戎人！我们各部戎人饮食衣服和中原不同，财礼不相往来，言语不通，能够做什么坏事呢？不参加明天的会见，我也没有什么不舒畅的。”
赋了《青蝇》这首诗（《诗经?小雅?桑扈之什》）然后退下。
范宣子表示歉意，让他参加会见的事务，显示了平易而不听谗言的美德。
当时子叔齐子（叔老）作为季武子的副手而参加会见，从此晋国人减轻了鲁国的财礼而更加敬重鲁国的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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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鲁国叔孙豹（叔孙穆子）与晋国荀偃（中行偃，中军将）、齐人（崔杼）、宋人（华阅及仲江）、卫国北宫括（子结，北宫懿子）、郑国公孙虿（子蟜）、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合伐秦。
夏季，诸侯的大夫跟随着晋悼公进攻秦国，以报复栎地一役（前562年，杨伯峻先生总结说，秦晋交兵，自公元前627年殽之役开始，经历69年，此后《春秋》再不书晋秦征伐）。
晋悼公在国境内等待，让六卿率领诸侯的军队前进（言经所以不称晋侯）。到达泾水，诸侯的军队不肯渡河。
叔向（叔肸，羊舌肸）进见叔孙穆子（叔孙豹），穆子赋《匏有苦叶》这首诗。
叔向退出以后就准备船只，鲁国人、莒国人先渡河。
郑国的子蟜（公孙虿）进见卫国的北宫懿子（北宫括）说：“亲附别人而不坚定，最使人讨厌了，把国家怎么办？”
懿子很高兴。
两个人去见诸侯的军队而劝他们渡河，军队渡过泾水驻扎下来（传言北宫括所以书於伐秦）。
秦国人在泾水上游放置毒物，诸侯的军队死去很多。
郑国司马子蟜率领郑国的军队前进，其他国家的军队也都跟上，到达棫林，不能让秦国屈服讲和（秦不服）。
荀偃（中行偃，中军将）命令说：“鸡叫套车，填井平灶（示不反），你只看着我的马首而行动（言进退从己。）。”
栾黡（栾桓子，下军将）说：“晋国的命令，从来没有这样的。我的马头可要往东呢（黡恶偃自专，故弃之归）。”
就回国了。下军跟随他回去。
左史对魏庄子（魏绛，下军佐）说：“不等中行伯（荀偃）了吗？”
魏庄子说：“他老人家（指荀偃）命令我们跟从主将，栾伯（栾黡），是我的主将，我打算跟从他。跟从主将，也就是合理地对待他老人家（以从命为待也。栾黡，下军帅，庄子为佐，故曰“吾帅”）。”
伯游（荀偃）说：“我的命令确实有错误，后悔哪里来得及，多留下人马只能被秦国俘虏（军师不和，恐多为秦所禽获。）。”
于是就命令全军撤退。晋国人称这次战役为“迁延之役”。
栾鍼说：“这次战役，是为了报复栎地的战败。作战又没有功劳，这是晋国的耻辱。我兄弟俩在兵车上，哪能不感到耻辱呢（栾针，栾黡弟也。二位，谓黡将下军，针为戎右。）？”
和士鞅（范献子，士匄之子）冲入秦军中间，战死，士鞅回来。
栾黡对士匄说：“我的兄弟不想前去，你的儿子叫他去。我的兄弟战死，你的儿子回来，这是你的儿子杀了我的兄弟。如果不赶走他，我也要杀死他。”
士鞅逃亡到秦国（栾黡汰侈，诬逐士鞅也）。
当时，齐国崔杼（崔武子）、宋国华阅（右师）、仲江（公孙师之子）一起进攻秦国。
《春秋》没有记载他们的名字，是由于他们怠惰（临事惰慢不脩也）。向地会见的记载也和这一样。对卫国的北宫括在向地的会见不加记载（亦惰），而记载在这次攻打秦国的战役中，这是由于他积极帮助的缘故（能自摄整，从郑子蟜俱济泾）。
秦景公问士鞅说：“晋国的大夫谁先灭亡？”
士鞅回答说：“恐怕是栾氏吧！”
秦景公说：“由于他的骄横吗？”
士鞅回答说：“对。栾黡太骄横了，还可以免于祸难，祸难恐怕要落在栾盈的身上吧！”
秦景公说：“为什么？”
士鞅回答说：“栾武子（栾书）的恩德留在百姓中间，好像周朝人思念召公，就爱护他的甘棠树，何况他的儿子呢？栾黡死了，盈的好处没有能到达别人那里，栾武子所施舍的又逐渐完了，而对栾黡的怨恨实在太明显，所以灭亡将会落在栾盈身上了。”秦景公认为这是有见识的话，就为士鞅向晋国请求而恢复了他的职位（前552年，晋灭栾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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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悼公向中行献子（荀偃，中军将）询问卫国的事情（问卫逐君当讨否）。
中行献子回答说：“不如根据现状而安定它。卫国有国君了（谓剽巳立），攻打它，不见得能够如愿，反而烦劳诸侯。史佚有话说：‘因为他已经安定而加以安抚（重不可移，就抚安之）。’仲虺有话说：‘快灭亡的国家可以欺侮，祸难中的国家可以打倒。推翻已灭亡的巩固已存在的，这是国家的常道。’君王还是安定卫国以等待时机吧（待其昏乱之时，乃伐之。）！”
冬季，季孙宿（季武子）和晋国的士匄（范宣子，中军佐），宋国华阅（华元之子，右师）、卫国孙林父（孙文子）、郑国公孙虿（子蟜）、莒人、邾人在戚地会见，这是为了商讨安定卫国（定立剽）。
【显然，卫国参加会议的是孙林父，表明卫人立公孙剽为君一事获得诸侯认可，这就是所谓“听命于诸侯”，这样，卫殇公明年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改元了。不过由于后来卫献公又复国了，所以史家也继续对卫献公纪年，明年是卫献公十九年和卫殇公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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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献公约请孙文子（孙林父）、宁惠子（甯惠子，甯殖）吃饭（敕戒二子，欲共宴食），这两个人都穿上朝服在朝廷上等待（服朝服，待命於朝。）。
太阳快下山了还不召见，反而在林子里射鸿雁。
两个人跟到林子里（从公於囿。），卫献公不取下皮帽跟他们说话（皮冠，田猎之冠也。既不释冠，又不与食）。
两个人都生气。
孙文子去了戚地，孙蒯（孙文子之子）入朝请命。
卫献公招待孙蒯喝酒，让乐官唱《巧言》的最后一章（其卒章曰：‘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公欲以喻文子居河上而为乱）。
乐宫辞谢（辞以为不可）。
乐工师曹请求歌唱这一章。
当初，卫献公有一个宠妾，让师曹教她弹琴，师曹鞭打过她。卫献公生气，鞭打师曹三百下。
所以现在师曹想利用唱这章诗的机会，来激怒孙蒯，以作为对卫献公的报复。卫献公让师曹歌唱，师曹作了朗诵（恐孙蒯不解故。）。
孙蒯恐惧，告诉孙文子。
孙文子说：“国君忌恨我了，如果不先下手，就必死于他的手中。”
孙文子把家中大小集中在戚地（孙子，卫朝大臣，食邑於戚。其子先分两处。将欲作乱，虑祸及其子，故令并帑处於戚），然后进入国都，遇见蘧伯玉，说：“国君的暴虐，这是您所知道的。我很害怕国家的颠覆，您准备怎么办？”
蘧伯玉回答说：“国君控制他的国家，下臣哪里敢冒犯他？即使冒犯了他，立了新的国君，难道能确知比旧的国君会强一些吗（言逐君更立，未知当差否？）？”
于是就从最近的关口出国。
卫献公派子蟜、子伯、子皮和孙文子在丘宫结盟（三子，卫群公子。疑孙子，故盟之。丘宫，近戚地），孙文子把他们全都杀了。
四月四月己未（二十六），子展（卫献公弟）逃亡到齐国，卫献公到了鄄地，派子行向孙文子请求和解，孙文子又杀了他（使往请和也。子行，群公子。）。
卫献公逃亡到齐国，孙家的人追了上去，把卫献公的亲兵在阿泽击败，鄄地人逮捕了败兵（公徒因败散还，故为公执之）。
当初，尹公佗到庾公差那里学射箭，庾公差又到公孙丁那里学射箭，尹公佗和庾公差追逐卫献公（为孙氏逐公），公孙丁驾御卫献公的车子。
子鱼（庾公差）说：“如果射，是背弃老师；不射，将被诛戮，射了还是合于礼的吧（礼射不求中）！”
射中了车子两边的曲木然后回去。
尹公佗说：“您为了老师，我和他的关系就远了。”
于是回过车去追赶（佗不从丁学，故言“远”。始与公差俱退，悔而独还射丁）。
公孙丁把马缰递给卫献公然后向尹公佗射去，射穿了他的臂膀。
子鲜（卫献公母弟，名鱄）跟随卫献公出亡。
到达边境，卫献公派祝宗向祖先报告逃亡，同时说自己没有罪过。
定姜（卫定公夫人，但不是卫献公生母，卫献公为敬姒所生）说：“如果没有神灵，报告什么？如果有，就不能欺骗。有罪，为什么报告说没有罪？不与大臣商量而和小臣商量，这是第一条罪。先君有正卿作为师保，而你却轻视他们，这是第二条罪。我用手巾梳子事奉过先君，而你残暴地对待我像对婢妾一样，这是第三条罪。只报告逃亡算了，不要报告没有罪（时姜在国，故不使得告无罪。）！”
鲁襄公派厚成叔到卫国慰问，说：“寡君派遣瘠，听说君王失去了国家而流亡在别国境内，怎么能不来慰问？由于同盟的缘故，谨派瘠私下对大夫们说：‘国君不善良，臣下不明达事理，国君不宽恕，臣下也不尽职责，积怨很久而发泄出来，怎么办？’”
卫国人派太叔仪（谥文子，《春秋》称作世叔仪）回答，说：“下臣们没有才能，得罪了寡君。寡君不把下臣们依法惩处，反而远远地抛弃了下臣们，以成为君王的忧虑。君王不忘记先君的友好，承您来慰问下臣们，又再加哀怜（重恤，谓愍其不达也）。谨拜谢君王的命令，再拜谢对下臣们的哀怜（谢重恤之赐。）。”
厚成叔回国复命，告诉臧武仲（臧孙纥）说：“卫君恐怕会回去的吧！有太叔仪留守（守於国），有同胞兄弟鱄（子鲜）和他一起出国。有人安抚国内，有人经营国外，能够不回去吗？”
齐国人把郲地让给卫献公寄住。等到卫献公复位的时候，还带着郲地的粮食回去（言其贪）。
右宰穀先跟从卫献公后来又逃回国去，卫国人要杀掉他（以其从君，故欲杀之）。
他辩解说：“对过去的事情我不是乐于干的（言初从君，非说之，不获巳耳）。我穿的是狐皮衣羊皮袖子（言一身尽善，唯少有恶。喻己虽从君出，其罪不多）。”
于是就赦免了他。
卫国人立公孙剽（卫殇公，名剽，在《史记?卫康叔世家》里名秋，《国语》作“黚”，《古今人表》作‘焱’）为国君，孙林父、宁殖（甯殖）辅助他，以听取诸侯的命令（听盟会之命）。
卫献公在郲地，臧纥去到齐国慰问卫献公。
卫献公和他说话，态度粗暴。
臧纥（臧孙纥，臧武仲）退出以后告诉他的手下人说：“卫献公大概不能回国了。他的话好像粪土。逃亡在外而不悔改，怎么能够恢复国君的地位呢（杜预注曰：武仲不书，未为卿。）？”
子展、子鲜听说这话，进见臧纥，和他们说话，通情达理。臧纥很高兴，对他的手下人说：“卫君一定能回国。这两个人，有的拉他，有的推他，想不回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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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国入侵鲁东部边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