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村东头就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一向安宁的桃源村竟然一反常态的鸡飞狗跳。段霜离还没踏进村口,就看见红姬脚步匆匆的朝她走来。“这下糟了,大早上偷懒被抓个正着。”她心中一惊小脑袋里却想着应付红姬的法子,反正躲是躲不过去。
段霜离硬着头皮道,“红姨,早啊,这么巧呵呵。”她抓抓凌乱的头发干笑了几声,却是丝毫未注意到红姬脸上那凝重的神情。
“死丫头!一大早上野哪儿去了!村子里出大事了!你赶紧跟我过去,不然就来不及了。”红姬一把拉过段霜离的胳膊,风韵艳丽的脸上尽是焦躁神色。就连段霜离还是第一次见到红姬急成这样。
“红姨?这是怎么了?”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陇上段霜离心头,以往偷懒被逮住的话最少也是一顿大骂,可今天的红姬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倒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爹他……他……”红姬欲言又止,她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说下去。眼下之事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段霜离一怔慌道,“我爹?红姨你快说啊!我爹他怎么了!”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红姬双目一沉,默然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他……他……他杀人了!”
像是上天安排的巨大玩笑,“杀……杀人?!啊?!”她觉得心口一沉,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这不可能,红姨你就别拿小离打趣了。”这一句话连她自己都说的有气无力,像噩梦一场突如其来没有任何防备,不知不觉手心却冒出了层层冷汗,这一刻她究竟还是在害怕着什么。
“死丫头,你以为这种事情我会开玩笑?你爹今天早晨忽然发了疯一样的咬人,好像中邪了,他还掐死了赵阿娘刚满一岁的虎子。”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爹一向很老实……他、他不会的!”段霜离踉跄向后退了两步,清秀的面庞上是一对慌了神的鹿眼。段麒麟虽然傻了整整四年,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村人之事,他忽然发疯咬人杀人自然让段霜离觉得不可思议,这种感觉甚至如同告诉她死了十年的人又活了一样。
“爹爹平时都是受人欺辱,从来都是忍气吞声,如今他痴傻生活不能自理,更是没有半点反击能力。怎么就会……咬人?杀人?我不相信,我一定要亲眼看见。”她怔了片刻,随即飞一样的向茅草屋处跑去去,也不知道慌慌张张的在路上摔了几跤,也顾不得身上的半点疼痛。她只是一心想去求证一个答案,“我爹!我爹是一定不会杀人的!”
段霜离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是那样漫长,长的像渡口的大河,长的望不到尽头,看不见希望。
竹节和碎稻草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血和内脏的腥气。茅草屋周遭围聚着一群村人,他们拿着屠刀锄头气势汹汹的站在她家门口。
“虎子,我的虎子,你还我虎子!呜呜呜。”人群中跪在地上掩面啜泣的正是痛失孩子的赵阿娘,她已然神志不清,口中一直喃喃呼唤着她的虎子。
“可怜啊,赵阿娘真是可怜,去年丧了丈夫,今年失了娃子。”人群中有人议论纷纷。
段霜离穿梭在一片嘈杂声中,耳朵嗡嗡作响,恍惚间的天旋地转,“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在这儿。王大叔,李大婶,孙晓哥……你们……我在做梦吗?”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一幕让段霜离终生难忘。
家禽牲畜的尸体横在院中散的七零八落,所有的尸体都被掏空了内脏,只留下一层皮囊。一股腥臭味道扑鼻而来,呛得她险些要呕吐。
她的爹爹段大傻就坐在那堆动物尸体上,茹毛饮血。他的手中是一具新鲜的婴儿尸体,已然被掏空了内脏跟肠子。而他的口中正在咀嚼着一堆黏糊糊的东西,殷红的汁液顺着齿间流出,这副模样像极了来自地狱的食人恶鬼,让她望而生畏。
“不,你不是我爹!你不是!”段霜离瞪着血红的双目望着那个人,“不!不是!”她摇摇晃晃向后退了两步,双腿一软竟然跌在了地上。这一刻,她是那样的害怕,她怕不是怕段大傻,而是怕自己再也不认识与她生活了十四载的父亲。
猛然有人冲破人群,接着瞳孔里溅了一片艳红。“你这个魔鬼!我杀了你!”王大叔第一个举起榔头砸向段大傻。
‘咯吱’一声像是皮肉与骨骼碎裂的声音,清脆的竟然悦耳。坐在地上的段大傻瞪着空洞的双眼看了一眼拿着锄头的人,非但没有一丝惧怕,竟然举起一团猩红的内脏大口咀嚼起来。“嘎吱……嘎吱……咯咯咯咯。”他冷冷看着王大叔霍的就狞笑起来。
“你还敢笑!”王大叔怒不可遏又是重重的一锄头砸下去。人群中有人拍手叫好。
“老王,杀了他!为赵阿娘报仇!”村人纷纷恨道,各自举着手里的家伙朝段大傻砍去,血花迸溅,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段霜离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幕,直到温热的鲜血刺进她的双眸。直到喉咙中尝到血的咸腥,原来,这一切不是梦。此时的段大傻已经被众人砸晕了过去,翻着死鱼白眼,四肢缓慢抽搐着。肥胖的身躯上是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此时已然命在旦夕。“别打了,求你们放过我爹。”就在众人疯狂之时,段霜离向众人跪了下来。
“你跪下有什么用!虎子是再也回不来了!”王大叔恼然大斥。
“你爹中了邪我们留他不得,这一次吃了人家孩子,下一次说不定就轮到我们了。”李大婶愤怒道。
段霜离心中深深愧疚,她静静看着躺在一旁的婴孩尸体,一阵苍凉的寒意袭上胸口,她倒吸一口气,眼中含泪哽咽道,“是我对不起虎子,虎子出了意外我也很心痛,但我爹毕竟养我成人不易。乌鸦尚有反哺之心更何况人呢。而且这一次事发突然必定有因,绝非只是我爹中邪这么简单,请大家暂且留我爹一命给我时间查明清楚。”好在段霜离虽觉得这一刻的心情肝肠寸断却没有失了理智,方才道出这一番话来。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正是与段霜离交好的孙晓哥,“霜离妹子,不是我说你,你爹他这副模样八成已经不是人了,如果留他性命,将来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祸事。人命关天,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事到如今,他没有能力帮霜离什么,只得好言相劝,希望她知难而退。
接着走出来个干瘦女子,她怒然瞪着段霜离冷声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竹林里无故多个女娃被捡回来,说不准就是个妖怪变的!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乱棍打死!”
“哼!尽是给村里招惹晦气!”村中老者唾道。村中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段霜离,段霜离心中觉得尽是委屈,却又不能哭出来。
“哎,小霜离。哥哥劝你还是站一边去吧,否则别怪这锄头无眼啊。”孙晓哥无奈劝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不明事理,段霜离只是想查明真相还爹爹一个清白。“我……是不会让开的。你们若是非要我爹拿命抵,那便取我性命好了,一命抵一命也算公平。”
“既然你自己不想活了,那老娘就连你一起打!”干瘦女子怒然举起榔头劈头盖脸的朝她砸去毫不留情面。
倘若那锄头能让自己彻底解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心有不甘……不甘心……不甘心……段霜离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下一秒再度握紧,”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心底深处那个声音异常洪亮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