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的时候,桌子上莫名地多了两封信,我意识到这是“送信人”给的,然而一张粗糙的纸将两者压在底下:有邮票的那封信是第四封信,而另一封信正是我打算拜托你的一件事,你要知道,我已经洗手不干了,但有位特别的雇主态度异常坚决,没办法,我向他推荐了你,然而他反倒说你合适极了,我想你最近正需要忙起来。所以请到第二盏灯那,我的可爱的雇主正在那里等你。
于是我打开那封没邮票的信封:我丢了一根棍子,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棒子,但相当实用,所以我愿意以重金来换回我的棍子,望于明日来到XXX街的第二盏灯,我在这里等你。恕不透露姓名与照片,届时便知。
不是特别的棍子,鬼才信呢,准是哄人的,我想,可送信人不会看不出这封信的莫名其妙,他不是这种傻瓜,这里头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但两方都没把事情说明白,但应该不会对我不利,大不了找到了棒子拿不到钱而已,总不会是绑票。况且我并不在意钱这方面,对我而言派不上用场。
“又出去?”
“有……同学约……”
没声音,算默许了。
我依照指示来到了灯下,可是周围根本没有类似于委托人那样的人,只有一个长发杂乱病恹恹的高三似的学生和一个胖男人,两个人对我的到来丝毫没有反应,学生只是歪着头看公交车穿梭,似乎在寻找他的那辆;胖男人索性抽起了烟。
“请问……谁要找棍子?”我没法子了,只要硬着头皮问道,如果这两人中没有委托人的话我一定会被当作神经病。
没人应答我,只是随意瞥了瞥。
我只好耐着心思在这又站了三十分钟,手表也被我盯出汗来了,可委托人还是没有现身。
“抱歉……是谁要找棍子?”我加大了嗓音。
学生开始咬指甲,胖男人碾灭了烟,这时一辆墨绿色的车来到他面前,他与司机耳语几句便上来了。
我实在受不了这场恶作剧,于是将委托信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就打算走人。
“别急呢……”
我转过头去,是那个学生。
“是我寄的信……你真来了呢……”
“你明明就在旁边为什么不回应我!”我生气道,“就算是为了考验我是否忠诚也不能这么过分!起码得给我个提示啊!”
“我不是为了考验什么,你是什么东西我知道。”他毫不在意道。
“东西是什么意思……”
“哦,我没恶意……总之我很了解你便是了。”
“你调查了我?”
“不,没那个必要。”
我刚要追问下去,他便打了个响指:“好了,好不容易甩开那个胖子,现在切入正题……”
“你不会真是为了找棍子吧?”
“别惊讶嘛……这根棍子很实用,我只能这么说。”
“用它打老鼠?”
“差不多吧,比老鼠藏得更深更具迫害意识的东西。”
“噢?蛇么?”
“不不不,蛇是不会主动发出威胁的,只要不惹它,也别成为它的猎物就没事了。”
“那是什么?”
“棍子能给一些不存在的东西给予打击。”
我糊涂了。
“对不起,我把你绕晕了……但是嘛,东西只要到了手,怎么用自然就明白了……”他不觉打了个哈欠。
“恕我直言,您真的是个学生吗?”
“你以为呢?”他很不屑道。
“好吧,那可糟糕了。”
“糟糕……”
“额,我是说对于我而言啦……一个时间问题……”
“一个时间问题……嘿嘿……”他诡异地笑笑。
“对了,请问那个胖子是……”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个好东西……”他咬咬指甲,“那玩意一直打量你,而你却一点也没发觉么……”
“啊……真的?”
“当然,还有这畜生东西还观察我,搞起来在欣赏标本一样……妈的……”他突然很愤怒的模样。
“好吧,你还是把棍子的事……嗯,告诉我吧。”
“嗯……东西在一个小提琴手的手里头,嗯,他每个星期六,也就是今天,会在万哈顿餐厅里进行演奏,你只需要想办法从他手里拿到棍子就可以了。”
“可这……你确定不是违法?”
“跟法律这玩意扯不上半毛钱干系,那家伙只是个保管员,负责保管东西,但目前看来,碍于一些缘故他不会把棍子还给我,但如果是别人的话也许可以,总之他不愿意看到我本人来就是了,而你正是个合适人选。”
“为什么这么说?”
“好奇害死猫。”他用悚人的声音说着,我没能看到他的眼睛如何,但眼袋相当重便是了,鼻子也不好看,是个塌鼻梁。
“好吧,也就是说,我必须在今天完成这个任务,而且必须与他接触?”
“是的。”
“要不要让他明白我的意图?”
“随便。只要拿回棍子就成了,其他的不劳烦操心。”
“成。”我忽然想到关于雇金的事,但此时也不好意思提及:“嗯……等我找到棍子……”
“我会给你雇金的,这是应该的。别看我这样,我还是请得起类似于你的介绍人之类的侦探。”他搔搔杂乱无章的长发,“等完成了事,到咖啡店的老板那里取雇金,他是个老实人,不会骗人的……还有一点。”
“嗯?”
“别跟任何人说起我,包括那位侦探……以及存在于你意识中的……”他似乎说不下去了,便弯腰走人。
“好奇害死猫。”我重复道,来到万哈顿餐厅的门口,但稍微犹豫了会儿,我身上没带钱,进餐厅不吃饭总觉得不妥当。况且现在还不是喝下午茶的时候,小提琴手应该不会出现吧。
可小提琴声猝起。
我只好进门去,瘦兮兮的小提琴手正在空寂无人的店内演奏,而店长也不在意似的坐在那。
“请问……”服务员相当热心道。
“啊……是这样的……我……”我瞅瞅小提琴手,“我是这位先生的崇拜者,想来……拜师……”真是个鬼才信的理由。
“这样啊……”
“嗯?”小提琴手停了下来,没想到他耳朵那么尖。
“您的崇拜者。”服务员依然搭着笑脸,可我看来已变了味。
“原来如此。”我不明白他究竟是哪个意思,“那么,请随我来。”
我随他来到楼上,他的脚步声很细,不注意听几乎察觉不到,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骗过谁才这样做还是习惯使然,也许他长着一对猫脚呢……真是好笑的想象,但也许他发现了我的身份呢?我这番话确实太假了。
他将我领到一座小房间里,墙壁刷得雪白,但窗户却给黑纸糊上去了。
“为了练琴才这么做……为了完美的手感。”他解释道。
如果是为了寻求更高的技艺,也不是不可能,天才和疯子只是一念之隔。
“那么,你会拉琴吗?”
“会些,学过几年。”我说,难不成这家伙当真了?
“不少年了吧。”他突然说。
我只好点头,尽管不知道他如何得知。
“但近日应当放弃了吧。不然也不会来这拜师。”他说。
“是的。”
“嗯……等等,人有三急,你先在这等会儿……放心,不是大号。”他一副要紧模样,畏缩着身子跑开了。
我又等了约莫五分钟,迟迟不见人,总不会连同自己小肠都给撒出来吧。
我记得厕所就在第二个拐口,确实,门也没关,可进去之后空无一人,似乎我真的被耍了,那家伙发现了吗……那他会怎么对付我……按照雇主的说法他只是个保管人不会对我怎么样,可他的话真的可信吗……万一我只是个替死鬼……接下这个单子果然还是太轻率吗……
可没动静,也许我得赶紧离开这个厕所,但如果他们想对我怎么样总不会就在现场解决吧……况且也没动静……以及,这第二个蹲坑的门上贴着的黑纸是什么鬼……等等,好好想想,这不就是窗户上的黑纸吗?那这很可能是小提琴手给我留下的提示……门后面是什么东西?
我轻轻开了门,里面是一根棍子。
让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便是了吧,真个不得了的保管人。
这就算完成任务了吗……可我还无法确定这根棍子是不是雇主需要的……
“应该不会骗人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下楼,客人已经有了些,但不见小提琴手的踪影。
“请问……那位先生呢?”
“哦,这样的,他说他有急事要回去了,琴就先寄放在这,还说您要是下来对您说‘这是真的’。”
“谢谢。”
“不喝一杯就走吗?”
“嗯?”
“我以为您知道的,他为您订了一杯银针。”
“嗯,麻烦对他说‘谢谢,但我也有急事’。”
“好的。”
接下来就是到老板那里交付棍子,我有点迫不及待了,毕竟我第一次干这行当就成功了,虽然说我只是出了个相当于邮递员的力。
“嗨,上回的小哥呢。”老板笑眯眯道。
“啊,是的,”我靠近轻声道,“嗯……东西我拿来了。”
“这是他给您的现金,共三千元。”
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虽说这笔钱不菲了,但对于所谓的重金的说法,还是有些尴尬。
“嗯……棍子在这了,麻烦交给他。”
“可他没叫我收东西啊……”老板说。
我愣了会儿:“这样啊……好吧……我知道了……麻烦跟他说我会替他保管的。”
“我想没那个必要了。”
“嗯?”
“那位先生看来不会再来了。”
“哦……这样啊……”
“是的。”
“好吧,那么,再见。”
“应该是永别吧,小哥。”老板笑道。
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不想要这根棍子呢?或是说,打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只是让我拿到棍子?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还有,送信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还是回去再想想吧。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因为我离开了自己的领域吗……
可街口没有可疑的人。
直到第二盏灯下还是没有发现跟踪我的人。
应该不是错觉。的确有跟踪我的人,可哪又会是谁,如果是那个胖子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胖子!
虽然没看到他本人,但是那辆墨绿色的车……不会错的。
不行,得赶紧逃,我手上还有那根棍子呢,他很可能是盯上这点了……是的,棍子,怪不得他会用那种方式观察雇主和我,果然是为了棍子,借助我来得到棍子的下落,然后想办法拿走棍子吗?
只能跑了!
必须趁人群涌动之际甩掉它!
不好,赶来了,就像一条盯住猎物的野狼,在奔过猎人的陷阱后扑身而来……
“嗨,别那么紧张。”一张脸从车里现出来,果然是胖子,“放心啦,小兄弟,我可没恶意。”
“那你干嘛跟踪我?”
“你说呢,你拿的棍子太显眼……”
“你想要棍子?”
“不,我只是负责确定你是不是拿到手了,既然如此,一切都好了。”
“我可不会排除你是为了得到棍子而扯的谎。”
“没那个必要让你信任我,至少一段时间内我们不会再见了……这次见面只是个任务,现已完成。OK,不再见。”他驾着那辆墨绿色车返回了。
真是群怪人,一堆怪事。全都干系这根棍子,可它有什么用,不过是根普通的木棍而已。
再普通不过:这不是什么特别的棒子。
总之送信人一定瞒着我什么,下次有机会再次问罢,况且第四封信已经寄来……也不早了,若再不回去吃中饭一定会被怀疑了。
以及,这笔钱还是先不要声张为妙,尽管我不知道我能用这笔钱做什么,我戒了打网游的习惯,已经不需要了。
那就先按兵不动,他若不想给钱干嘛留下这显得尴尬的三千,也应当有他的用意。
这时墨绿色车又折回来了,胖子再度伸出头:“还有,小哥,我真恨不得把你的鼻梁给整挺点,还有,这满脸的雀斑,卧蚕也太大了些吧。”
“所以?你总不是就为了这个吧。”
“没什么。只是随便说说,希望你能看清楚,脸是一个指示标。”他又将头伸回去,继而消失在永不停歇的奔流间,将我们推至世界尽头——也是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