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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悼襄王后生子嘉为太子。倡后既入为姬,生子迁。倡后既嬖幸于王,陰谮后及太子于王,使人犯太子而陷之于罪,王遂废嘉而立迁,黜后而立倡姬为后。——《列女传·孽嬖》

(倡后)

我好奇让王后有所忌惮的春平侯是何模样,所以特意在桂儿的搀扶下走上的宫中直望宫门的高台。远远的便瞧见身着锦衣的太后带着珑公主送行,太后脸上的温情模样倒是我初次见到时对珑公主以外的人作出。

霎时,太后面对的黑袍男子转过身。我正眼瞧见那人的模样。那不是赵昌又是何人,阔别多年再次见他,我心中难以平静。他面容消瘦,亦不再意气风华。我这次明白几年前他的了无音讯,我这才晓得我为何在北城询问不到赵昌此人。

老天竟然向我开了如此大的玩笑。

“夫人,你怎么了?”

我侧头看向桂儿,也感受到脸颊的湿润。“多年不解的疑问,今日是解了。”

我在看宫门,赵昌已经上马出了宫门。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的身影,他像是感受到了一般。突然回头,在远处的高台之上搜寻到了我。我们四目相对,他眼中也有错愕。经过身边人的问询,他才回头去。

我曾心中暗自发誓我再次若是遇到此人,必须要让他付出违法承诺的代价。不管他是因为什么事而违反承诺。若不是为了寻他,我不会来邯郸。若不是因为寻他花光了家产,我又怎会遇到赵盘那个小人。

这次是我害了他,赵昌来得时候,距邯郸十里便已有仪仗迎接,而现在离开时送行的人却只有母亲嫡妹。受封九原,削侯为君。皆是因为我。

桂儿是邯郸人,她说道:“先王在世,春平君是唯一有侯爵之人。且貌美文雅,邯郸女子皆爱之。也是可怜人,都是秦人作恶。”

第二日,王后亲自带着重礼来我宫中道谢,她亲和地对我说道:“这次的事,多谢妹妹了。”

我一笑,笑的是王后叫我妹妹。我本同她并不亲厚,而且这年岁上我还比她大些。我缓缓说道:“王后娘娘设局陷害春平君,不怕日后大王明白春平君并无笼络朝中大臣之心,知晓是娘娘背后操纵。而怪罪吗?”

王后也是一笑,身子前倾,道:“春平君同大位失之交臂,怎会不生异心?本宫不过只是帮他一把而已。然春平君封邑九原本是偏远之地,且土地贫瘠。他若想在那处屯粮养兵也是不可能的。春平君此生再无可能回邯郸。”

“王后娘娘向来仁慈,怎么如今对春平君下手如此之重?”

她起身看我,淡淡道:“现下我已失去了大王之心,总要守住点儿什么。”我一愣,看她转身走了。我心中想到:她守得是日后的王位,而我有的大王之心日后又有何用呢?

王后已经不是以往的王后,大王的宠爱她已经不在乎了。

太后看重的二公子归国,在邯郸逗留不过半月,就被赵王削爵遣去了九原。太后对大王态度冷淡,也不再插手朝政。就算是王公宫的事,也都全让燕后主张。

也是这时,我发现王后——这宫中的主母有着多大的权利。让我十分惦记,但其一向小心谨慎。让我无从下手。

到了十月我怀胎八月,按常理说我这时应该轻松些。可是事实并非如此,见什么玉盘珍馐都觉得索然无味。

我突然想起儿时在晋阳吃过的一种野果。赵王闻我野果是叫什么。我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他便派人前去晋阳在山中带回十几种野果。(晋阳到邯郸三百里路)

听侍人说,路上只花了一夜的时间。不过在途经的驿站累死三匹马。

我每日只用一点食物,赵王下榜,若谁哪位庖人能做出让兰姬享用的膳食,便赏白金,赐白户。

每日都有很多庖人揭榜入宫,膳食端来我面前,我毫无口味。三日后,我有些不耐烦。但凡是揭榜却又无法让我满意者,斩。五日后,死者七十八。第六日无人揭榜。

朝中大臣也是一片哗然,原来此时蝗虫从东方来,敝天,天下疫。加上赵国为春平君回国送给了秦五百石粮,仓中也无粮食救济百姓。

见无好的庖人我心中不喜。到了第十日,有人揭榜入宫。那庖人做了简单的蒸糕,我吃过后顿时大哭。赵王见此,要左右将庖人拉出去处斩。

我阻拦道:“大王,是这吃食太好吃了,妾才会如此。”我看向惊慌的庖人说道:“今日起你便留在司膳坊吧。”

他跪拜道:“大王、夫人。庶民从灵寿来,家眷也都在灵寿。不愿入宫,但庶民愿意将蒸糕的做法传给司膳坊的庖人。”

我说道,“那就如此吧。”

当那庖人离开宫城的那一日,我又面见他一次。他说道:“春平君请人来灵寿执千金与我,让我来此,他想夫人是怀念当初在灵寿时的吃食。”

十一月,我产子。赵王赐名‘迁’。迁,登也。我喜欢这个名,我和这孩子都会扶摇而上。

后宫妃嫔、朝中大臣在迁儿百日之时皆来送礼,赵王也给了迁儿一块不小的采邑,临近王畿。我当时便瞧见王后的脸都青了。

王后妒我,从宫外请来巫师。王后丽华殿的眼线,前来告知我此事。我一冷笑交给侍人一个陶佣,让她拿回去。

不日,我故作无意告诉赵王此事。郎中冲到丽华殿翻出了巫具,以及那个陶佣,有赵王生辰的陶佣。赵王大怒,理所应当地认为是王后为了给太子嘉铺路而诅咒他。

本意处死王后,但大臣劝谏道:“王后失德,理应废除。只是王后是燕女,若斩只担心燕国不会善罢甘休。”

赵王道:“寡人赵国岂会怕弱燕。”

但是燕姜还是侥幸免于一死,太后将她救下,毕竟她是太后当初为赵王挑选的。

燕姜移至宫中破败的秋絮殿,太子嘉被废。一时,王后之位空缺。赵王属意立我为后,我早已在背后打通关节,朝中除了李牧以外再无反对的声音。就连太后也是同意的。

尽管有李牧的反对,也依然没有阻止我成王后。在燕姜被废的一个月后,我行册封礼,我的迁儿也成为嫡子。

我手握后宫大权,第一件事便是处死了当日依附王后对我羞辱的郑姬。其二,便是移居王后的丽华殿。小小的碧落殿我早就住厌了。

新后册封,理应拜见太后。我前去都平宫,只见太后与珑公主坐在席上,我说道:“妾拜谢太后。谢太后同意妾承后位。”

太后淡淡地看着我,并未应答。珑公主说道:“你倒是好笑,我母亲同意三哥的提议。不过只是救燕姬一命罢了。三哥告诉你,太后属意你。是安慰的话罢了,你还真当真。”

太后说道:“偃儿立你为后,会受到诸侯们之间的耻笑。但他既然执意立你为后了,希望你日后谨遵福德,为赵国保持颜面,为你自己保持颜面。”

我握紧袖中的手,应答道:“妾明白。”

离开都平宫,我看向女俸桂儿,语气强烈地问道:“你不是告诉我大王有半年未来过都平宫了,为何都平宫还是如此华丽!”

“王后娘娘,太后不必宫中的妃嫔。就算大王不看太后,但依然会厚待都平宫。太后是大王的母亲。”

我吸了一口气,呵斥道:“你以为我不知晓吗?”

这年,燕王派遣剧辛攻赵,赵王谴庞煖迎战。剧辛轻敌冒进,被击败俘杀,损兵二万。

赵王偃大喜,设亲宴。太后也携带珑公主来。我见大王高兴,便提议道:“今日大王高兴,妾为大王起舞如何?”

赵王鼓掌,叫好。

我走下,站在殿上。一挥袖,舞乐起。我起舞,只见赵王的眼神全然在我身上,我相信当然北城舞坊与他相遇的场景。

突然,身旁传来‘嘭’的一声。声音清脆且来得突然。我一看,碎得是玉杯。

“在大庭广众之下起舞这是王后该做的事情吗!兰姬你是忘了朕当日告诉你的话了吗。”我委屈地看向赵王偃,他蹙眉向太后说道:“母后,邯郸女子善武艺,天下闻名。母后如此斥责王后,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太后冷冷道:“若是大王以为庶女同王后尊贵相同,朕就如此罢了。”赵王语塞,我站在原地十分窘迫。这时又传来女儿声,是珑公主。“母后何必生气,兰姬本为倡女。”我听见有女眷嬉笑,我咬了咬牙。

“珑妹,你不要在此火上浇油。”珑公主闻言瞥了赵王一眼。

只见太后愤然起身,带着珑公主离去。宴会不欢而散。

我算是看出来了,珑公主屡屡出言辱骂。太后从不制止,她明着训导我,心中根本就不会接纳我。想到当日我弟弟差点儿被火烧死,我恨太后,好恨那个女人。

第二年,秦攻魏。楚国相与合纵,邀约赵、魏、燕、韩四国共同谋秦。

赵王忙于合纵之事,来丽华殿的次数也少了些。各国为合纵出兵的时也些问题要解决,到底分别出国少兵?多少粮?这些问题都需要去调停。

二月后,包括卫在内的五国攻秦蕞尔,至函谷关,秦出兵攻,诸侯兵皆败走。移兵攻齐,夺取饶安。

这时,我的丽华殿来了一位客人。“你要作何?”

“这个匣子里放的是治人死的毒药。服毒者会渐渐昏睡,直到再也醒不过来。王后娘娘可将它放入太后膳食中。”

“为何让我去干?”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颗珍珠,并不是普通珍珠而是鲛珠。废后曾有一颗,是燕王给与她的陪嫁礼。我曾心中惦记,本想让废后进献于我。可惜废后竟然“这不过是桩买卖而且是对王后有益的买卖。王后心中难道不想除去赵太后?”

我伸手将两个匣子移到我的面前,表明了我的态度。

我果真悄悄地命人将毒药放到太后膳食中,再让人暗中盯着太后寝居。果然太后少睡眠了,但过了一月,太后还未殁。我未想到这药效如此缓慢,又命人投下一次毒。

查看的人说太后最近睡眠时间有增加了,两月后,太后薨,她是夜里殁的,一早珑公主发现太后薨的。

这药物虽然见效缓慢,但是并不会产生中毒的现象。就算是太医令也并不知晓太后为何突然薨逝,只说是太后许是心疾。

赵王也是痛心疾首,下令为太后大葬。见惯了庶人简易的丧葬礼,初次见大葬我都惊住了。我也火速将下毒的侍婢处死。家属亲眷,宫中亲近的婢女也是一个都不能留的。邯郸宫如此之大,宫人上万,死了几个宫婢又有谁会知晓呢?

“娘娘,珑公主跪在勤政殿外已有三个时辰了?”

“大王依然不见吗?”我边问道边站起身,走到轩窗旁只见外面的正下着大雨。

“是。”

闻言,我一笑。珑公主自太后殁后,便向大王说太后的死因有蹊跷。可太医都说了太后并无中毒的迹象,珑公主在这种情况下都要再让赵王彻查。赵王当然不愿意理会她了。

赵王不见珑公主,将她交于我照养。我让人把她送去碧落殿居住,碧落殿偏远。她住在那处我觉得甚好。她向来看不起我,现在太后已死,她还以为她会好过么?

太后离世一月,我前去碧落殿看望珑公主一次。她虽穿着一件葛衣,但白皙的皮肤仍是让她显示不出宫人的样子。她向我跪拜,面上无傲娇的颜色。而她淡漠的神态就如赵太后一模一样。

见她生活连寻常宫隶都不如,我便放心了。

如今,这邯郸宫又有谁能小瞧我了呢?

·

·

世友欸:倡后确实不适合入宫,什么都不懂还瞎说。我至今都小瞧你。

靛靛:终于解释了倡后厌恶赵太后和嬴珑的理由,不过,嬴珑确实嘴欠。有些可伶赵王,这个傻宝宝。

小历:看了觉得很有意思,倡后的整个剧情并没有破坏历史架构。根据赵悼襄王继位是没有及冠,所以存在太后干政的状况。可是这种状况在赵悼襄王继位后,可能一时没有缓解。有了去歌舞坊消愁的赵王。

语嫣:我对太后很感兴趣,赵太后干预朝政是赵王不满。但是她向赵魏结盟的想法是对的啊。而且我很想知道赵太后为啥对别人如此冷漠,却对嬴珑如此暖。

白嗣音回(语嫣):如果大众能接受这本书的写法,笔者可能会将上集放出来。我们的赵太后可是个有故事的女人。笔者好当,作者不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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