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诸仙门,弟子层出不穷,有享誉八荒的,也有恶名昭著的,有平平淡淡,也有惹是生非,但一浪推一浪,前日的风云人物,今日可能就会陨落,成为一抔黄土,能安然傲世而立长久者,终是不多,这些人物要么实力不虚,要么有强大的背景。
毫无疑问,玉敏儿就是两者皆有的。斩妖皇,屠邪灵的战绩就不会有人对她的实力有所怀疑。有作为圣人的师尊,背景怎能不强大。所以,玉敏儿虽脾气冷傲,常不予人和蔼脸色,但却纵横八荒,无人敢针对于她。
所以,齐桐和林叙沣看到藏着的人是玉敏儿后,顿时大惊,便知联合一方各个击破的想法不甚靠谱了,三足鼎立更为可能。他们不怕七岳仙派,但却不敢得罪一位圣人,圣人讲究无欲无求,看淡世俗风月,对他们这些小角色不会留意。但圣人又是随心所欲,若是不高兴,抬手灭了他们,相信背后的仙门绝不会吭一声,说不定还得登门道歉,将一切或有或无的罪责揽在他们身上。于是,得罪一位圣人绝对亏本,得罪圣人的徒弟,也就不会有任何好处了。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也有各自的打算,但不得罪玉敏儿却是首要想的东西。正想着,玉敏儿与身后两人已经走了过来,齐桐再定睛一看,他们身后再无一人,便知玉敏儿仅有三人而已,如此说来,倒是有其他可能了,齐桐心思闪烁。林叙沣也自然知晓玉敏儿只有三人,而不是想象中的前呼后拥,既如此,那么三足鼎立之势不太能形成。
“上月中旬,西岭除妖,玉仙子仙姿妙绝,仙法高超,剑术登峰造极,我等同辈之内,都不及矣!”林叙沣叹着说,语气有些奉承之意,却又说得理所当然。这一次他反应颇快,抢在了齐桐前面,为的是给玉敏儿留一个好的第一印象。
齐桐微气,但素养极好的他也没有表露丝毫,只是接着说:“那日除妖是小打小闹,相信玉仙子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倒是去年妖荒之行,还未夺得宝物,就被诸多妖物阻拦在死地,人荒各仙门诸多男儿都有些畏首畏尾,玉仙子却一人跃然而出,想那日,天昏地暗,妖邪纵横,玉仙子绝妙仙姿舞在九天之上,几式剑术,几招仙决,就将那妖皇头颅斩落下来。在下当日在下方人群之中,见玉仙子这等英姿,自觉惭愧。想起来,那惊心动魄的场景,犹在昨日啊!”
齐桐感叹一番,似是在回味之中,林叙沣气急,这齐桐不仅盖了他的话语,还将这等事说出来,不就欺负那时他因犯事被师尊惩罚闭门思过么,这才错过了此等盛会。只是后来听人说起玉仙子何等英武,何等强大,何等漂亮,他还因此闷闷不乐许久,遗憾不已。
听到齐桐这番话,玉敏儿眼睛微微一亮,脚步停了下来,想起去年的一些事,倒是觉得貌似见过说话这人。
“师兄说起这事,小妹当真不敢当,只是看不惯那妖皇嚣张太甚,才有些贸然的,若不是运气好,说不定败的就是我了!倒是师兄有些眼熟呢?”玉敏儿虽对齐桐的话颇是满意,毕竟,她一个女孩子,总是会喜欢这些赞美的话语的。
齐桐微微一笑,拱拱手,说道:“师兄倒不敢当,称呼我齐桐就可。我与玉仙子倒是见过两面,只是仙子众人相瞩,仙影灼目,我就普通至极,在那人群之中,看得到仙子,仙子倒不会看到在下。可能只是偶尔仙子眉目顾转之间,看到了我的一丝身影,才会觉得眼熟吧!”齐桐深谙交谈之道,这时并不会说出到底何时何处见过,只是委婉地说确有其事,便不再多说,就让玉敏儿有些许好奇,不至于把他真当成可有可无之人了。
玉敏儿点点头,道声齐师兄自谦了。然后又看向林叙沣,她倒是很熟悉,随即冷笑一声,说道:“林师兄不去风花雪月,行你那所谓风流之事,跑这来干嘛?这里万里荒漠,寸草不生,不说美丽仙子,就连妖物都极难见到!只是双手可还好?”
这林叙沣,玉敏儿还是很熟悉的,可以说想忘都忘不了,上月西岭除妖,他将自己视作普通仙子,还要调戏她,甚至妄图用强,结果被玉敏儿教训一顿,打断双手。
当然,对仙人来说,断双手之类的算是小伤了,修养几日就无大碍,只是这影响终归不好,林叙沣还为此闭门半月多,只是这次古战场开启才出来。初始还以为玉仙子可能不会提及此事,毕竟于他于她的名望都有影响,却不想她还真说了出来,尴尬之余,也只得略略苦笑,不言不语,免得多事。
“咦?玉仙子和林兄可是旧识?”齐桐惊讶一声,眉头微微皱起。
“是啊,旧识!旧时相识而已!”玉敏儿脸上寒霜掠起,淡淡说了句。
齐桐听出别样的味道来,玉敏儿将旧字与而已一词咬得颇重,便知她对林叙沣这人并无多大好感。又略略一想,这林叙沣向来自诩风流,恐是何时得罪过玉仙子吧,心中顿时暗喜。玉敏儿虽只有三人,但她一人便可独挡众人,这不是齐桐太过高看,而是昔日所见所闻的结论。
古战场终究比不得外面的世界,一会儿冷若彻骨,一会儿又有了丝丝暖意,这暖意来得颇为奇特,正在说来说去,看似叙旧聊天闲话几句的几人都不曾察觉。
倒是君良愠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伸出手掌,几根手指捏出一个仙决,便见一道金色仙虹飞掠而过,最终遁入他的双眼之中。骤然之间,双眼闪过一道金芒,那眼珠也似染了一层金色,显得诡异却又高深莫测。但实际上,这却仅是他所会的几个仙术之一,大抵是个天眼之类的仙法仙术吧!
君良愠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看看,看看天,又看看对面的几十人,以及那株漂亮的七夜草。
“看什么呢?”菱枝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责备。
通常来说,像君良愠这种用天眼来扫视他人的行为算得上极为无理的,除非他本人很强大,那些弱者便无权利拒绝。只是他本是仙力低微,做这种事就显得不敬了。齐桐等人也只是微微皱眉,看在玉敏儿的面子上,不会与他计较,只是暗暗仙力加身,屏蔽掉君良愠的目光。
“菱枝姐,你没察觉温度突然升高了吗?”
君良愠说着,将目光渐渐收回来,收着收着,透过双眼,正好看到大地之下,一双森然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就仿佛是黑夜中的两个大灯笼,内里是橘红色的火焰,却静止不动,恍若雕塑。
“是啊,好像是热了许多!是不是云开见日了!”菱枝点头说道,然后抬头望望天,却见天仍旧灰暗,太阳只有濛濛阴蕴,并无半点光热。
可君良愠没顾得着菱枝的话,因为他隐约看到,那双眼睛眨了一眨。
“啊!”君良愠低呼一声,惊了一跳,身子不受控制向后倒去,玉敏儿眉头微锁,但还是右手轻摇,一泓仙韵流过去,扶住了他的身体。
正要责骂几句,双眼余光却瞥见那银白圆石上,七夜草绿光大作,周边温度猛然急升,将之前那冷若彻寒掩得一干二净。
“七夜草要开花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顿时这方荒漠中,阴霾天地下,变得吵闹起来。所有人,除了仍未回过神来的君良愠外,都双眼灼灼盯着那绿光大盛的仙草。
不知是那个方位,似乎倾刻间,所有人都失了感官,就只知道,那七片绿叶中有一片自根部突然开放,仿佛一株红色玫瑰跃然纸上,轻描淡写的意境,却又像浓妆艳抹的瑰丽女子,启眸一笑,一切的一切,就都随这笑意绽放开来了!
一朵还不止,接下来,就如仙女凌波微步,在那长长的叶片之上往叶尖踱去,一朵一朵,直到七朵玫瑰色小花统统绽放,这仙踪才止住,而此时,那绿色叶片已经消逝,竟完全开成了七朵红艳艳的花朵。
而随着花开,空气中的热气盈盈游荡,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不止暖人身体,更让人的心灵仿佛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之下,不过分的热,亦洗去了严寒,淡淡的暖,轻轻的热,就仿佛,有微微的喜意。在这喜意的引导下,隐隐中,玉敏儿脑海中仿佛闪过了一些片段,是些她毫无印象的片段。
一个衣衫褴褛的清秀小孩,被几个男孩逼在墙角,迷雾蒙蒙,不知说了哪些话,也不知做了哪些事,只知接下来一个断臂小男孩冲过来,将那几人冲倒……
小男孩蹲在墙角,闷闷不乐,脏兮兮的小脸上毫无生气,于是,清秀小孩走过去,手中捏着两个小小面包,嘻嘻一笑,将右手中的面包塞进小男孩嘴里,小男孩瞪大着眼睛,眼睛中有了暖意……
船上,小男孩蹲着,清秀小孩双脚颤巍巍地踩在他的肩上,看着船外的山,透入云层的树,浑身金光的大鹏,于是,一切都似乎化成了金色,暖暖的金色,喜悦的金色……
“哈哈,我看到了云,看到了下面有山,还有比山还高的璃树,对了,还有一只鸟!”
“什么样的鸟呢?”
“很大很大,翅膀很长很长,尖尖的鹰一样的嘴,而且嘴里还衔着一个长长的东西,咦,还在动呢,哦,那是蛇吧,好大的蛇啊!”
“那是巨蟒!”
“啊,巨蟒啊,我听林叔说过,巨蟒一口就能将一个人吞了!好可怕!”
“你说的巨蟒只是幼蟒,真正的巨蟒上能吞云,下能翻海,一口就能将一座山吞掉……”
“咦,那不是龙了吗?”
“龙才没那么大的胃口呢!”
“那大鸟飞过来了,哇,好大的眼睛,头顶的金色羽毛好漂亮啊!”
“若你想要,我送你几只翎羽……”
“莫大哥,你懂的真多!”
淡淡的,或浓浓的喜悦充斥在天地之间,玉敏儿却眉头拧在一起,口中喃喃低语:“莫大哥?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