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来到了一面石壁前。石壁陡直，并且极高，上面布满了刀剑的痕迹。离石壁不远，一条曲折的石径，通向山上，古朴幽深，到了山腰处就已是云雾缭绕，望不到尽头。
到了这里，白发老人就停住了脚步。他看着眼前的石径，道：“这条路很长，若是一步一步走，就是走三天三夜也走不到头。”
“这条路我走过，的确很长。”燕辰道。
白发老人叹了口气，无奈道：“所以到了如今，已没有人愿意再来一步一步的走了。倒是有几个小家伙常来，不过却是将这条路当成了比试的地方。”说着，他含笑看着燕辰，道：“有没有兴趣与老夫一同走一走？”
“没有。”燕辰摇头。
白发老人苦笑。他只能苦笑，他的确没有想到燕辰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白发老人开口道：“既然不愿一步一步走，看来就只有像那几个小家伙一样了。”
燕辰不说话，默默的将绑在身上的长枪紧了紧。
白发老人微微一怔，失笑道：“好小子。”他走到石径前，抬头向着高处看，一双眼睛发出了极其慑人的光，满头白发狂乱舞动，气贯长虹！
“真武之上。”燕辰一脸平静，他并不意外。
“四百七十九载岁月，四百七十九个春秋。向武之心，凋落多少凡尘往事！”白发老人大喝：“我虽老，老当益壮！”他的眼里，没有了笑容，但也没有悔意，一步踏出！
轰！
这一步，好似有千斤重量，一步落下，石阶裂开，响遏行云。太过震撼了，令人心神都为之颤抖。
燕辰仍是一脸平静，但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他注视白发老人，深邃的眼眸中，好似有两道光要发出来！
白发老人踏出了第二步。这一步，跨越了十级台阶，脚步落下，四方俱震！他的目光望着扶摇而上的石路，眼里有憧憬，也有追忆，有柔情，也有苦涩。
“求武道！”白发老人大喝着，踏出了第三步。
轰！
“不问凡尘！”
轰！
燕辰见此情景，摇头一叹。世间万种事，如何俱两全？
或许是争强，或许是有些喜欢上了这个老人。这样的时候，他总该做些什么。
轰！
燕辰一步踏出，震碎石阶，黑发飘扬，霸道绝伦！
轰！
第二步，同样跨越了十级台阶，脚步落下，穿云裂石！这样的动静使得白发老人有些诧异，不由停住脚步转头看来。
“前辈若是还站着，晚辈就要无理了。”燕辰看着白发老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白发老人一怔。这样的笑容使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率性张扬，意气风发。他很吃惊，吃惊燕辰竟能洞悉他的心思。但这一刻，这些都已不再重要。因为，他将要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日里，张狂一回！
“老夫石云天，修武一生，而今虽垂垂老矣，但壮志尚存！”白发老人转过头，凝视石径，大笑道：“又岂会输给你这后生？”
轰！轰！轰！
他踏出了一步就再也没有停下，一步接一步，疾如雷电，每一步都动静极大，震耳欲聋！
石径曲折，扶摇而上，云深处，古朴神秘，仿佛通向无尽遥远的天外。一道道大响在这条石径上回荡不绝，四方惊雷，仿佛连高天之上的云层都要被震落下来。
“这世间万般美好，一如过眼烟云。”石云天一步步登临高处，俯视下方。石径两旁，云雾茫茫，神秘莫测。他叹息，但眼中没有愁容，一脸洒脱。
轰！
一道大响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石云天回头看去，燕辰竟已追了上来。他很吃惊，没有想到燕辰能追上他。
“看来这样的速度还远远没有达到你的极限。”石云天发自内心的笑了，很欣慰。
“既然要比，自然是要比个高下。”燕辰一脸平静，眼眸深邃。
“那老夫今日就承了你的情了！”石云天大笑。他一生修武，在岁月中被磨去了棱角，已有许多年不曾像今日这般热血沸腾了。
“又年少，无憾矣！”石云天收回目光，大喝如雷，声震长空！在阵阵回音之中，一股磅礴之力自他身上，如同火山喷薄般，冲上高天，顿时，风起云涌！
这一刻，他不再将燕辰当成一个后辈，而是对手。
“热血尚在沸腾，岂论平生憾事！”燕辰沉声说道，一身修为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出来。
璀璨金光从他身上爆发，十分耀眼，如同一轮金色的太阳，照耀天地，并且有阵阵龙吟声，回荡不绝。燕辰浑身沐浴金光，如同天神下凡，神圣威严，睥睨四方！
《帝王天功》——显露帝王之相！
磅礴之力浩荡，石云天一往无前，步步惊雷，每踏出一步，必在二十级台阶之外。燕辰紧跟其后，龙吟声回荡，石径震动，乱石穿空！
石云天越来越心惊，因为，这样的速度已是超越了天武之境的极限了。需知，这并非是在平地上，而是极其陡直的石路，但燕辰竟始终都与他保持着二十级台阶的距离，这太过不可思议了，让人难以置信。
“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流淌着的是他的血吧。”石云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道：“多谢。”他已活了四百七十九岁，大限将至。今日重回年少，热血轻狂，纵使此刻命终，也没有遗憾了。
燕辰抬头看了一眼，一条石径已是快要到了尽头。收敛了气息，他一步步往上走，一边说道：“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石云天怔住。他心中震动，惊叹不已。这个后生实在太过可怕，从容睿智，洞悉人心。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会在这样的年纪就有着如此心性？
似是看穿了石云天的心思，燕辰道：“这句话不是我说的。”这句话的确不是他说的，是叶凌霜说的。但这个时候，这句话无疑是十分适合石云天的。
燕辰就在石云天身后三步台阶处停了下来，道：“我的确该带她一起来的。”
石云天失笑，“你就是现在后悔也不晚。”
两人一路闲谈，很融洽，就像是多年不见的故友，并无隔阂。石云天常常苦笑，他并没有将燕辰当成一个少年人，他也实在是难以将燕辰当成一个少年人。
很快，一条石径就走到了尽头。
一座灰色的广场坐落在群峰之间。广场极大，恢弘壮阔，看起来历尽了沧桑，散发着古朴磅礴的气息。一根根青石大柱伫立在广场边缘，雕刻有天神降世、圣人伏魔等上古图文。
在那远处，奇峰罗列，壮丽秀美，灵气氤氲，云蒸霞蔚。一片片样式古老的建筑错落有致，更是有美丽的湖泊，点缀在四方，碧波荡漾，奇光异彩。
燕辰与石云天在广场边缘停住了脚步。
燕辰目光深邃，遥遥望着广场的另一端，隐约能见到人影，但很少。偌大的广场，显得有些萧条与冷清。片刻后，燕辰收回了目光，道：“我记得那里有一面石壁。”
“那里的确有，现在也有。”石云天道。
“那里还有一座三尺高的石台，四四方方，皆有一丈。”燕辰道。
“有！”石云天点头。
“现在就有前辈坐在那里，在讲说武道。”燕辰道。
“百战山还是百战山，只是早已不复当年。”石云天叹了口气，道：“而今还留在这里的，大多孤独无依，将百战山当成了家。”
燕辰不说话，世间的事本就难以预料。而他，从登临百战山开始，就已踏入了这难以预料之中。时代辉煌。未来，他或许高歌猛进，或许，伏尸半路。
燕辰忽然又摇头一笑，笑得有些奇怪，但石云天却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一个少年人，无论多么不像少年人，但终归还是少年人。既然是少年人，总该有些少年人的样子。若真是不哭不笑，未免少了些生趣。
石云天甚至更喜欢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少年。因为，燕辰一脸平静的时候，即使是他，都感到可怕！
“造下了杀孽，就早该想到会有那么一天的，就是死了，也怨不得别人。”燕辰笑道：“但活着，总是比死了要好。”
“活着当然比死了要好。”石云天笑骂道：“你这小子，说话净喜欢弯弯绕。走吧，既然到了这里，总该去见见那几个老家伙的。”话音落下，他转过身，眼中有着浓浓的伤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