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慕尼黑机场
深夜的机场没有以往的热闹。
寂静。
顾屿初独自坐在候机厅里,听着广播里柔和的声线播报着通知。手机不停震动,来信人一栏里闪动着“顾卓尔”的名字,屏幕灯光久久没有熄灭。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到机场了吗?
——上飞机了吗?
——姐,姐,你怎么不理我?
——呜::>_<::我又进冷宫了吗……
顾屿初哭笑不得,现在中国应该才6点,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这么早起过床。纤长素白的手划开屏幕,不紧不慢地输入:现在北京时间应该有6点了吧,你起这么早?
对方很快回过来:嘿嘿,那不是知道你要回来,特意早起的吗。姐,你什么时候到北京,我去接你吧。
——不着急,大概下午三点,你可以睡个回笼觉。
周围稀落的旅客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候机厅正中间的东方女孩。如瀑的棕色长发轻搭在肩上,右边的头发被她仔细地挽至耳后,露出小巧可爱的耳朵,耳后被头发遮挡,隐约可见一个浅粉色心形胎记,围巾里是白皙剔透的脖颈。脸上不施粉黛,却比浓妆艳抹更吸引人眼球。女孩低头看着手机,手指敲击键盘的动作优雅而快速,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睛微眯,所有人都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透露的深深笑意。似乎是被女孩周身散发的柔和气息所感染,候机厅里一时安静异常,直到广播里通知旅客登机。
顾屿初与弟弟匆匆告别便起身往登机口走去。因为人少,登机时间很快,顾屿初加快脚步跟上人流。
因为之前休假未修满150天,这次可以休到九月底,顾屿初想着要去找小叔练练枪法,又想到挚友一听说自己喜欢练枪而露出的惊恐表情,便忍俊不禁。为什么会喜欢抢呢?顾屿初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被军人小叔感染,亦或是被子弹射出的瞬间所迸发的力量所吸引,反正只要有时间,顾屿初便会请小叔指导枪法。
想的入神,并没有注意前面的路况,猛得撞上了前面人的后背。
似乎是个高大的男子,身材极佳,肌肉硬朗,顾屿初只觉像撞在了一块石头上,鼻子传来酥麻的感觉,直逼得顾屿初连连后退,眼眶微湿。
那男人一回身,一把抓住了顾屿初的右臂,微微向侧前方拉了拉,避免她又撞上后面的人。“Tutmirled。(德语:对不起)”女孩柔软清雅的声音传来。男子怔了怔,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惊讶于她精致的容颜,却又沉浸在刚刚女孩温柔的声音里,脑中浮现出那张如花的笑颜,微皱了皱眉。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男子身边的人唤了声:“阿奂。”他回神,连忙放开抓着顾屿初手臂的手,看了看女孩微湿的眼眶,只微微勾了勾嘴角道:“下次小心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冽的声线,却异常好听。他是同胞啊!顾屿初揉了揉鼻尖,无神地望着前方俊秀的身影。刚刚那人的眼神,温柔中透着无尽的哀伤,又一瞬间变回疏离淡漠。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刚想往前走,眼神落在地上的红色细绳上,弯腰拾起。这是刚刚那位先生的?它的主人似乎常年戴着它,却也可见主任对其爱护有加。绳子虽然因年代久远呈深红色,绳面也变得粗糙,但绳子并没有毛边,依然整齐干净。绳子中间串有一块浅绿色的玉,玉上隐约可见一个“暖”字。
这应该是重要的东西,得还给那位先生。顾屿初追上去,在机舱里一边找着刚刚那名男子,一边确定着自己的位置。在舱里来回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直到广播响起,顾屿初无奈,等下飞机了再找找吧,反正都是同一航班。记好安全带后,飞机起飞,顾屿初向空姐要了薄毯便沉沉睡去,毕竟她没有熬夜的习惯。
与此同时另一机舱内
“哎,阿奂,刚刚那个撞到你的女孩,你觉得怎么样?”陈策右手托着下巴,手肘支在座位扶手上,笑眯眯地说。
徐之奂想到女孩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同伴。
“别这样看着我,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你是不知道你刚刚的眼神,那叫一个柔情似水,这要叫队里的女兵看了,那还不得尖叫连天!”
话音刚落,徐之奂沉了脸色,瞪了陈策一眼,遂合上电脑,闭目养神。
“不用这么冷淡吧。不过话说回来,那女孩长的是真标致,只怕全部队里也找不出几个能颦美的了。”看着徐之奂无动于衷,陈策推了推他,“喂,你就没想过找一个?阿姨上次还在我和阿校面前说呢,让我们劝劝你。”
徐之奂睁开眼,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我有未婚妻,不需要找其他人。”陈策怔了怔,长长叹了口气道:“阿奂,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你还准备守多久?”之奂不答。
“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对她只是愧疚和希冀,并没有爱情。你跟阿校不一样。”
“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以后我妈再说,你们就想办法搪塞过去,不用理她。”
策没有再劝。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他不听,又何苦挖出这沉痛的伤痕让人不痛快,心中只盼能快点找回那个可爱的孩子。
徐之奂回想着陈策的话,如果真的找不到,是不是该学着放弃?可是那个女孩,曾经用小小的身体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孩,柔声说着“之奂哥哥不哭不哭”的女孩……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伸手摸摸左手腕,顿然发觉空无一物,眼神骤冷:“阿策,我丢东西了!”
听见对方冰冷的声音,陈策浑身一抖,看着他晃了晃左手,立即明白丢了什么:“你先别急,想想是不是你放哪儿了?”之奂摇头,脸色更加阴沉。两人折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东西,只好作罢。于是陈策忍受着身边温度的持续降低,一脸即将被冻死的表情回到了中国。
北京机场
顾屿初以飞快的速度拿好行李后,不断张望四周,寻找那抹挺直的身影许久,却依然无果。难不成他比我先出来了?他没有发现自己丢东西了吗?手机不断提示顾卓尔的询问信息,顾屿初只好放弃,一边回短信,一边急奔接机口。
机场有些沸腾,众人频频回头望着站在人群里也依然醒目耀眼的三个人。女孩子们纷纷拿着手机拍照,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三人个子均过180,又一个赛一个的面目清秀英俊,自然夺人眼球。他们似在交谈什么,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因此在方圆五米内都没有站人。
陆之校看着闪光灯不断朝他们的方向闪,皱眉看着徐之奂,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加冰冷。陈策干笑,拍了拍徐之奂的肩:“那个……奂啊,我们还是快走吧,他们都说找到了会通知我们了。”说着压低声音附在之奂耳边,指了指陆之校越来越黑的脸,“你看看阿校那张脸,黑的跟什么似的,我们就不要再当风景给别人照了。”
徐之奂跟没听见一样,站着一动不动,半天吐出一句:“你们可以先走,我在等会。”
“徐之奂!……”陆之校抬高的声音被一声兴奋的“姐”生生截断。三人不约而同朝不远处欢叫的男孩看去。
男孩朝着接机口不停招手,笑得灿烂。他清秀稚嫩的面容却因这笑容更添阳光活力。男孩跑上前,一下拥住了刚出人群的长发女孩,连珠炮似的说了好多,只见女孩微笑着一一回应。那样清雅柔和的笑,瞬间暖到人心里。三人就这样看着姐弟俩一问一答,看着女孩时不时摸摸男孩的头,看着男孩挽着女孩的胳膊撒娇,看着一位中年男子笑着走近他们,接过女孩手中的行李,无奈地看着他们笑……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忆着记忆深处的某段影像,直到两道浑厚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不是刚刚那个女孩吗?”
“顾中将身边的刘秘书。”
陆之校和陈策互望。那边的中年男子也看到了他们,转向他们微微颔首。顾屿初随着刘秘书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三个英英玉立的男子正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站在中间的男子赫然是自己寻找良久的人。
顾屿初拍了拍弟弟的手朝他们走去,站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那个捡到的手链,递向徐之奂,微笑道:“先生,刚刚在慕尼黑机场的通道里捡到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您的?”女孩举止优雅,沉静地看着徐之奂,纤长的玉手托着深红的手链,笑容温和,眼瞳如一池深潭,平静幽沉,却能令人深陷其中。
三人愣怔,这个女孩就如古代仕女图里出来的人,浑身散发着古典美的气息,轻柔的声线,婉约的笑颜,漆黑的眸色,总让他们觉得似曾相识。
顾屿初狐疑,眨了眨眼睛。难道我找错人了?:“那个……这不是您的东西吗?”
陈策最先回神,伸手拿过手链递给身旁的徐之奂,并用手肘捅了捅他,笑道:“是,是,谢谢这位小姐。”
顾屿初摇摇头,又看了看另两个始终盯着自己一语不发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回弟弟身边,回头时不时望一下他们,心想: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怎么那样看着我?刘秘书向三人微鞠一躬便跟在姐弟二人身后走出了机场。
“喂,你们两个,回神了。”陈策叫道。
被叫到的两人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读懂了信息。真的是她吗?我们的暖暖。
陈策当然知道两人心中所想,咳了咳:“嗯哼,两位,虽然我也觉得那个女孩长得很像陆阿姨,但是刘秘书能亲自来接机,说明她跟顾中将关系匪浅,你们可别冲动啊。我们是不是应该等那位的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以后再作打算?”
“嗯。走吧。”陆之校戴上墨镜,率先走出机场。
陈策和徐之奂一齐笑。看来他已经有定夺了。即使体会了无数次的失望,也依然不放过一点希望,哪怕寻找的前路漫长而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