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繁花冷意，却是掩抑不住建邺城的喧嚣。略看下，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昏暗的晨光的映照下，或是挑着满担货物，或是背着行脚家伙，沿着满是青苔的石板路向坊市走去。
坊市之外，已然聚集了不少人，都三一成群，五一成对的聚在一起，或是在讨论昨日收入，或是聊着某地又有妖怪暴起伤人的事件，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角落里，三个布衫男子却是聚在一块，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左边一个男子，头戴灰色布巾，神神秘秘的叨叨着：“我说，哥几个听说了没，野外那里，出了一个大妖怪。”
旁边那个个头比较高的汉子不屑的切了一声：“王锤子，这江南野外的，过去就是长安京城，天子脚下，能又
有什么大妖怪。就是出一两个小毛妖，还不被大唐官府老程家的几个子弟斩妖除魔了。丁蒲扇，你说是不是”
那边那个憨厚的汉子却是憨笑着不言语。
这边王锤子却是急眼了：“李瓜怂，你别不信，我亲耳听别人说的，这江南野外出了一批树妖，领头的是一个浑身金灿灿的大树桩子，高三四丈呢。”
姓李的汉子却是一脸不信：“三四丈，你唬谁呢，还金灿灿的，你以为是大金元宝啊，我告诉你，除非是我亲眼看到，不然我李瓜怂绝对不信”。
王锤子急的抓耳挠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服他，又拉了拉旁边的丁汉子：“丁胖子，你当时不是也在吗，你倒是帮我说道说道啊”
丁汉子却是缓言缓语：“有没有妖怪我不知道，不过要是真有，俺就过去收了他了，俺这身膘可不是白长的。”
旁边俩男人瞥了瞥对方，无奈的笑着，转身又聊起其他事去了。
这另一边，古朴的坊市牌楼静静的矗立在微光中，碍于唐王谏令，坊市大门依然紧闭着，静静的等待着五更撞钟的鸣响。
护城河畔，杨柳依依，雾意浓浓，除却疾行的挑脚小贩外，却是无一闲人。也难怪，如今刚到寅时，除却早起做生意糊口的商人，又怎会有无所事事的闲人出场？再望向远处，晓日初红，甚是惹人怜爱，江南野外的鸡鸣犬吠，在寥寥无声的旷野上，悠悠回荡。这水乡的冷清之意，与将将十几里外建邺城的喧嚣，又是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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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
好清脆的喊声，如此突兀的打破了黎明的寂寂。循声望去，呵！却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早春清晨寒意未褪，女孩也不像是富贵人家，仅仅是着着一件单薄的皮衣，脸颊也是浮出两扇红晕，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阵怜爱之意。
又是叫了好几声，许是有些累了，小妮子摸了摸肚子，扑的一下坐在地上，嘴里也不晓得咕哝些什么。少顷，女孩突然一捂眼，“哇”的一声，竟是哭了起来，只是那嘴角残留的笑意，却是让人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
半响，西南边草丛中传出一阵异动，一个脑袋突兀的伸了出来。一瞧，是个男孩，还未加冠，衣着虽是略显破旧，但那灵动的眼睛却是让人一叹，男孩拍了拍身上的土屑，手一提，好家伙！一个约莫两斤重的灰色大耳兔正在他手中不停跳动着，像是要逃跑，男孩惩罚似的拍了拍兔子，无奈的看着远处只闻哭声却不见泪水的小丫头，小心的踱了过去。
“英子”~~
小丫头身子动了一下，却更是大声嚎了起来。
“英子，你看，哥刚抓了个~~~~”男孩还未说完，小妮子就猛然跳了起来，一下子扑进了男孩怀中，大声叫道“哥哥哥哥哥哥哥~~~~”。
男孩一边稳住见势想要逃跑的兔子，一边苦笑的说道：“好了，英子别闹了，再闹今天的早餐没了，英子饿肚子又要哭鼻子了”。
“咕”~~似是应声一般，小丫头的肚子不自觉的叫了一声，英子的小脸不自然的红了起来，却依旧不肯离开男孩的怀抱。
男孩怜爱的看着英子，手指忍不住在丫头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随后道：“好了，英子，别闹了，快下来吧，哥还要为你烤兔子呢，吃了之后也要快些赶路，不然，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到建邺城了，若是误了时间，怕是孙婆婆就要不高兴啦。”
一提此言，小丫头瞬间就焉了，英子双手紧紧拽住男孩的肩膀，边摇晃边哀求道：“哥，英子可不可以不去女儿村？”
男孩无奈的摇了摇头，拍了拍英子的头说道：“英子又说傻话了，英子不是最喜欢女儿村的孙婆婆么，去了女儿村，英子就能天天见到孙婆婆了，而且可以和许多女儿村的小姐妹们玩耍了，哥要去的是大唐官府拜师学艺，为父母报仇，那里又都是男孩家家的，小英子怎么能去呢？”
“我不管！”英子略带哭腔的叫道：“英子就是要和哥在一起。”手却是下意识的盘的更紧了。
男孩一动不动的看着英子，心不由得一颤，却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好了，英子别闹了，吃了早餐我们就启程吧。”言罢，男孩手一抽，便是离开了小英的怀，拎着兔子向远方走去。
小英看着远去的男孩的背影，眼一酸，不觉蹲下低声呜咽起来。
远方，晨光初动，似是生机无限，却，杂着些哀伤。
剥皮，处理内脏，男孩手脚麻利的处理着兔肉。身边，英子一言不发的将刚刚拾掇的枯树枝，慢慢扔入脚下的火堆中。那边，男孩收起手里的小刀，又是挑起一根剥了树皮，刚刚从树上摘下的枝条，左手一用力，将兔肉穿在了树枝上。眼一撇，小英还是默默的一个人在身旁，男孩眨了眨眼，轻轻触碰道：“英子，还在生哥的气么？”
小英小身板一扭，嘴里哼了一声，也不理他。
男孩不由得苦笑道：“我的好英子，不要生哥的气啦好不好？”
小妮子却是不依不饶，挪了挪身子，让开了靠近过来的男孩。也不答话，就在那一言不发的添着柴火。
男孩见此情景，估摸着早上的气还没消，想了想，只得挪到另外一边，将穿好的兔肉架在火堆上，盯着噼里啪啦的火堆和香气渐起的烤兔肉，也失了言语，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少顷，男孩却又是沉着声音，轻轻说道：“英子，这次去女儿村，小英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吃饭，睡觉的时候注意别着凉了。小英肯定知道的，哥哥不是不喜欢小英，我们就这样一起过了少说也有三四年，要说哥哥舍得你离开绝对是假的。但是没有办法，哥哥等这次大唐官府新弟子招录已经等了三年了，如果再错过这次入门机会，哥哥就再也没有勇气等下去了。那样的话，哥哥会痛苦一辈子的。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父亲母亲为了救我，就倒在了我的面前，我却只能躲在床底下，一个人瑟瑟发抖，感受那股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小英，你要原谅哥，，哥曾经发过誓，我侠剑接下来的生命，只能是为了复仇而活的。所以小英，好好活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对面，火光中隐隐约约露出的英子的容颜，似有几滴晶莹闪烁。
不知不觉，夜色终于完全褪去，天空浮一大白。碍于早上的事，香气逼人的烤兔子也似是没了味道，男孩收拾收拾还未吃完的兔肉，看了看英子：“走吧，英子。”
英子赌气似的转过头，没有吭声。
男孩不由一阵苦笑，随即走向英子，双手一环，竟是将小丫头拽了起来，背在了背上，还坏笑的调笑道：“英子，你又胖了”
小丫头噗嗤一笑，小手拍打着男孩的背，大叫道:”哥哥好坏坏，又欺负英子”。。
“哈哈”，笑声在旷野荡漾，在初日的沉寂下，那么突兀，却又是那么美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