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天明口中的房子距离学校很近，大概五分钟的路程，几人与周姓主人家知会一声，便进了院子。
王永锋审视着眼前的大厢房，屋子还算宽敞，就是采光差了点，毕竟不是坐北朝南的主房，不过也可以接受。厨房和卧室用着一层七合板隔断出来，起着固定作用的铁丝花枝招展的裸露着，一根巨大的厅柱上也被熏的烟气斑斑，整体略显陈旧却不破败，心下还算满意。
王永锋将目光转向眼巴巴期待着的房主，“这房子多少钱一月？”
“45。”一看说话的并不是心目中管事的人，周康虽然诧异却也反应飞快的报了价钱，又极力推销着自己的房子，“你们这都是五小的学生吧，这里离学校近，周边也都是本分人家，又挨着那面政府的居民楼，敞着门都不会丢东西。”
“能不能便宜点。”王永锋觉得有点贵，忍不住的想讲下价钱。
“你们谁住这房子，是长租吗？”周康看着这么多人，心里也摸不准情况。
“我一个人住，长租，你要是便宜点，我就至少租半年。”
这个时候人口流动不大，半年也并不算是长租期，但是眼看着冬天快到了，要是再空一个月，冬天也很难租出去了。周康想了想，颇有些肉痛的说道，“最少43，这附近都没有比我这价低的，当然现在也没有哪家房子要出租。”
“40，我现在就交钱，先交两个月的。”
“中，交完钱你现在就能搬进来，租期我从明天开始算。”
时下租房子并不流行交押金，都是住到月底再交付这个月的房租，直接支付两个月房租的做法无疑打动了房东，毕竟将房子租给一个掏钱爽快的租客，日后也不用费心费力纠缠于房租问题。
小武从口袋里掏出钱，数了几遍，将其交给周康，周康又嘱咐了几句，便回屋去取扫帚等除尘工具，以供几兄弟打扫卫生。
看着小武口袋里那一堆零散票子，刘志勇并没有说什么，随同回小武家取行李的小武浦建华一并转身离开。
这就算开门立户过日子了吗，王永锋看着眼前低矮的厢房，并无挑剔之意，十足的满意与自豪，少年心里盲目的感慨，生活好像也并不是很难。
“咱们这算不算打入敌人内部了，哈哈，以后锋子也是北门人了。”邢连生对于独立生活心下也生出几分向往。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刘二将从周康手里接过的扫帚甩给他一把，几人便都拎起工具收拾起来。
周康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们，心里也有些疑惑，不知道这群孩子为什么出来租房，也不知道他们父母是否知道，其中那个带头的青年也没有说过话，压个阵就不见了人影。不过年轻真好，看着几兄弟热火朝天的打扫屋子，心里又唏嘘感叹自己年轻时那点趣事，转身回去歇着了。
“明天咱们得弄点柴火，要不这屋子真要冻死人。”邢连生嘴里嘟囔着用力搓了搓从冰冷井水里捞出抹布的双手。
“我家柴火垛就在墙外面，咱们明天晚上一起抱回来点就够用好几天了。”浦建华站在小木凳上伸手费力的够着墙角的蜘蛛网，最后还是放弃，让小武接手。
“柴火又不贵，3块钱都能弄一车了，明天去南门市场看看就行。”刘二撇撇嘴将手上的扫帚放下，指着炕说，“倒是这炕怎么办，没有炕革今晚上能睡人么。”
王永锋用力蹭着柱子上的烟迹，听着兄弟们讨论着如何安置新家，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即使世界都与自己为敌，只要还有一群肝胆相照的兄弟就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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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刘志勇回到家里时，刘志鹏已经睡着了，听着刘江嘴里抱怨着怎么这么晚才回，便忍不住对父亲说了今天王永锋租房子的事情。
“这群王八犊子，那么大点的孩子就自己出来过日子，造孽啊。”刘江点头表示已经了解，“刚才老二说你去溜达一圈就走了，他们收拾屋子都累坏了，这不回来就睡着了嘛。”
“他还有脸告状，你没问问锋子租房的钱是哪来的吗？”
“刚才他回来就给了我10块钱，说是还昨天在家借的钱。”刘江哭笑不得的亮了亮手里的钞票。
“我今天看那张文武交房租钱，都是零散的小票，这中间肯定有事。”刘志鹏笃定的道。
“还能有啥事，小锋也不是偷偷摸摸的孩子，我口袋里也都是小票，你长点心，少出去野，多挣点大票给我，我就瞑目了。”刘江说着说着便将话题转到刘志勇身上，显然心里还是不满他这么晚才回家。
“得，我进去睡觉了，跟你扯不起。”刘志勇将炉子里的火掏弄的更旺，又加了一些柴，就要转身回屋睡觉。
刘江用力的拍下大儿子的头，“明天白天你去南市场弄车苞米瓤子，送小锋那去。”说着将手里的钱拿出了5块递给刘志勇，想了想干脆将10块钱都给了他，“再看看他那缺啥急用的，你一并买了。”
“也不知道谁是你亲儿子。”刘志勇接过钱，小声抱怨。
“我要是有小锋这样的儿子就省心了，还要你干什么。”刘江笑骂一句，两父子便各自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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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王永锋从新家炕上醒来，默默的盯着房顶，不知为何，虽是刚刚租下的房子，却有着莫大的熟悉感，仿佛自己已经在这生活了很久。事实上，多年以后的他，对于这所出租房的归属感也远远超过了曾经的老宅，人在他乡漂泊的时候，睡过的许多柔软席梦思大床也没这红砖硬炕来得踏实。
用冰冷的井水洗完脸，便站在路口等着昨天约好的郝天明。
乔灵窈窕的身影从不远处政府大院慢慢走近，看到王永锋明显的一愣，继而俏脸一红，“你在这里干嘛？”
乔灵知道王永锋住在西门，但是这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自家路口，不由得不联想一些什么，脸红红的低下头，又偷偷的四下张望，生怕遇见哪个熟人长辈。
“锋哥，等急了吧，我妈非让我吃光饭从能出门，对不住啊。”王永锋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不远处就传来郝天明那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
乔灵明显的整个人都懵了，强自抬头骄傲的哼了一声，快步从王永锋身边路过，只是步伐却略显虚浮。
王永锋呆呆看着乔灵的身影从转角消失，良久，从气急败坏的在郝天明身上捶几拳，“操，早不来晚不来，你现在来干屁。”
没有摸清状况的郝天明无辜的看着王永锋，“锋哥，我哪里做错了？”
王永锋用力深吸一口气，看着郝天明，“你没错，是我错了。”
懵懂的郝天明跟着大步流星走的很急的王永锋奔向学校，不多时，郝天明弱弱的说道，“锋哥，你好像走错方向了，我们一般都从那个小胡同穿过去，近好多。”
王永锋脚下一个趔趄，转头认真的看着郝天明，“是我错了，真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