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被卓雅的随身侍女领到了一处毡房,简单的通禀一声,毡房内传来道人的声音:“进来吧。”
辞过引路的侍女,青澜撩起门帘走进了毡房。在踏入毡房的那一瞬间,好似突然走进了一个昏暗的空间,门外的光明和喧闹于毡房内的静谧,形成了完全不同对立的两个世界。
在一盏如豆的烛火照映下,那名道人盘膝坐在榻上,随着烛火的闪烁,冰冷的脸庞变幻着阴暗的色彩。
“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唤青澜前来有何吩咐?”青澜恭谨的问道。
道人伸手示意青澜在他身前坐下,打量了一番道:“贫道自来中原之后,小友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同道中人,因此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青澜坐到道人面前,感受到道人身上散发的阴寒之气,小心道:“只怕要让前辈失望了,青澜自幼随师父修行不曾离山半步,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怕是不能回答前辈想问的事情。”
道人闻言点点头,似乎早已了然,说道:“贫道关心的事情,自然能通过其他渠道获得,只是久在西域修行,见到中原道友难免有些亲近,所以才想找你说些话。”
听到道人如此一说,青澜多少放下心来,问道:“不知前辈想问什么?”
“我观你神容憔悴又身无法力,想必没有修行过道家的功法吧?”道人问道。
青澜老实答道:“青澜自幼只随师父学些医术,再就是强身健体之术,并未学过什么道法。”
道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如此看来令师只怕是遁世修行的失意之人,算不得正统道家出身,勉强算是一个隐世修行的散修了。”
青澜自然知道师父曾经修行过道法,只不过后来根基被毁才变回凡人,却也不能跟这来历不明的道人讲起,因此答道:“按前辈所言应是如此。”
“你可知修真之事?”道人问道。
青澜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斟酌的答道:“也曾经听师父提起过,只是所知寥寥,如今也是一团雾水。”
“修真一脉源于上古,天地初开万物生长,人类刀耕火种,而周围猛兽环视鬼神欺压,生存极为艰难,有聪慧的先人发觉天地元气能为人所用,于是创出了修行之法,先巫后道,历经无数先人的努力壮大如今,人类也由最初的弱小,成长为如今万界之主。”道人盘坐在榻上,随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声音几近刻板的讲述着。
这还是青澜第一次听人讲述修真的起源,却也听得心驰神往,不禁遥想人族波澜壮阔的修真历程,只是不明白道人何以说起这些,观道人阴气森森生冷勿近的摸样,也不像是喜欢与人沟通的人物,却让自己前来谈起这些遥远的事情,心中愈加的疑惑了。
看到青澜沉思的样子,道人说道:“想来你那师父也不曾修行过,应是没有同你说起这些吧?”
青澜暗中猜想师父因为道基被毁,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修真的事情以免心伤,所以才让自己对修真之事懵懵懂懂,反倒受了眼前这个阴气森森的家伙的教诲,只得点点头算是默认。
道人微微一笑:“你可知我们身处何界,界中修真形势如何?”
青澜只得摇摇头。
就听道人说道:“你们所处界域名为紫星界,该因当初发现此界的仙人因界中最大的一颗主星为紫色而命名,其时此界初开,天地元气还不稳固,上仙凭借挪移手段迁来凡人无数,并传下修真之法,历经万年才有紫星界今日的繁荣。”
青澜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的世间传说人类先祖乃天外飞来,原来是被人挪移过来的,忍不住问道:“那位上仙呢?”
道人道:“这个道门之中就没有记载了,按我猜想,彼时紫星界初开,元气不稳还不适宜修行,上仙迁移完凡人后应是回归上界了。”
青澜没想到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人类万界之一,想想那所谓的万界,不禁深感自身的渺小。
道人接着说道:“所谓万界也不过是统称,到底人类控制多少界域谁也没有个准数,有说数十万,更有说超过百万,谁也没有全部弄清楚过,而紫星界不过是初生的一界,无论规模和修真水平,在万界之中也只能排在低下。曾听门中前辈言过,上界之中有那大神通的仙人,一人便可控制数界,更有大派宗门控制界域以百余算起,与他们相比,紫星界中所谓的三宗五门不过好比蝼蚁,飞升的仙人在上界也不过在底层挣扎,混的好的也不过在上界宗门中任个执事。”
青澜闻言不禁黯然,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三宗五门在修真万界之中,就好比乡下的小帮派,眼中具有通天彻地之能的飞升仙人也不过如蝼蚁一般在上界挣扎,不禁暗暗神往修真万界的波澜壮阔。
道人这时说道:“贫道夔稷,世称夔道人,乃三宗五门之中阴山一脉的弟子,奉师命辅佐鞑靼汗庭改变天下气运。我观你天生灵脉,有心收你入门,不知小友可否愿意?”
到此时,青澜才明白这道人的目的,怪不得上来就先讲了一通修真的事情,原来在问清自己来路的同时,勾起自己修真的兴趣,只是自己已是升仙宗的准弟子,怎可答应他的要求,想要说明原因,又怕师门同阴山一脉有过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灵机一动道:“不知前辈所说的三宗五门都是那些门派,他们之间高下如何,关系如何?”
夔道人不疑其它,说道:“这三宗分别是升仙、紫星、斗薇,五门分别为隐真、悬壶、阴山、太白、莽荡,三宗五门并无高下之分,其中升仙居南,紫星居东,斗薇偏北,东隐真、西阴山、北太白、南莽荡、中悬壶,中间还有许多实力不弱的修行门派,不过也大多依附于三宗五门,三宗五门外表一团和气,暗里争锋不断,倒也能相安无事,只是因为我们阴山一脉同斗薇宗为争夺天下气运比试了几场,现在隐隐针锋相对,却也不曾撕破脸皮,否则就不是贫道前来坐镇鞑靼汗庭了。”
青澜闻言心中暗道原来如此,看来自己还不能吐露真实身份,只得推脱道:“只怕让前辈失望了,青澜还有许多俗愿未了,还不想隐世修行,加之晚辈与鞑靼人有杀师之仇,而前辈又助鞑靼争夺天下,晚辈就更加不能答应了。”
夔道人闻言呵呵一笑道:“贫道门下不禁凡俗,即便你想为你死去的师父报仇,只要你答应拜入贫道门下,贫道现在就可以让人把那凶手抓来让你亲手报仇,量那鞑靼大汗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听夔道人完全不将人命放在眼中,青澜不觉有些反感,也不管道人手段如何,冷笑道:“若是前辈能将所有南侵的鞑靼人杀光,或是将他们赶出中原,晚辈便情愿拜在前辈门下。”
夔道人闻言有些气恼道:“鞑靼人南下关乎本门气运,便是贫道都不敢阻挠半分,岂由你一个小小童子一言而定?更何况天下兴亡皆有定数,我等自应顺势而为,至于那蝼蚁之间的争斗就不该咱们修真之人操心了。”
青澜冷笑道:“如此说来,在前辈眼中那千万被鞑靼人屠戮的无辜中原百姓都是蝼蚁了?”
道人闻言坐起身,冷笑道:“看不出你还有一颗仁心?”
“起码晚辈还有些人性。”亲眼目睹鞑靼人屠戮中原无辜百姓,青澜早已悲愤莫名,只恨自身弱小不能上阵杀敌,因此冷笑道。
夔道人闻言突然哈哈大笑道:“人性?收起你那可怜的人性吧,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当道,就是你口中所谓无辜的汉人,当初强大之时还不是开疆破土,征伐四方,所杀蛮夷何止百万,那时汉人的所作所为同今日鞑靼人的作为又有何区别?”
青澜被夔道人的一席话说得瞠目以对,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来,只是辩道:“青澜身为汉人,自然心向汉人,倒是道长身为汉人,却栖身鞑靼军营助纣为虐。”
夔道人狂笑道:“无论汉人也好,鞑靼人也好,在贫道的眼中都如蝼蚁一般,我辈追寻的是修仙大道,求得是于天地同寿超脱自在,其余皆为蝼蚁,蝼蚁一般的东西,死了便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怜的,倒是你具有修仙的潜质,难道甘愿同凡夫俗子一般沉沦,甘做弱者任人刀俎,难道就不想追随贫道修炼道法,等到功成之日,这天下大势还不是在你执掌之间?”
青澜摇摇头道:“青澜自有自强之心,只是晚辈心中之道与前辈之道不敢苟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晚辈实在做不了前辈的传人?”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夔道人此时已经从榻上起身,俯看着青澜道:“只是这件事由不得你了,你不想做也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