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从云层中穿透,雨滴混合着污秽从干枯太久的天空落下。
不是有喊杀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然后被污秽的风暴拉回。
心急如焚的,翘首期盼的,不知所措的,
他们守望着,等待着。
或刀下亡魂,或尸骨无存。
逝者长眠,勇者归乡。
七日,
无主的魂挤破桥头,
七日,
污雨密布,
谁又折了谁生前红豆。
廿五:烈酒
“你们!把他给我抓回来!”一个胖子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喊道。血已经从指缝间慢慢流出,在手背上的纹身间穿梭。手下人立刻冲了出去,抄起了门口摆放的顺手的家伙。“要活的!我要挖出他的眼睛!扒了他的皮!”
那个身影在王都的大街小巷穿梭着,不时从商家的铺子冲穿过,把后面的追兵甩出几个街区。“在那!”“蠢货,他在那里!”那个影子躲进了人群里面,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手了,真容易。”这个年轻人颠了颠手里的包裹,然后把一支匕首扔进了一旁的河里。
----------------------------------------------酒启----------------------------------------------
“老板,我来还账了!”年轻人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酒吧。从外面来看,这里是一片潦倒又破碎的房屋;但是里面则别有洞天。不论是那些对国王效忠的,还是为了生计奔波的,都会在这里花上一两个银币一醉方休。
老板打量着年轻人,“这次又带来什么东西了?”“上等货,绝对的上等货!全都是你的了,还加上小费。怎么样?我说了不会让你吃亏的吧。”老板偷偷看了一眼包裹,满意的笑了,从橱子后面拿出一摞欠条中的几张,丢给年轻人。
“账都清了,拿点好东西出来吧?”
“想得美!这次的钱先付。”老板努力绷着脸。
年轻人知道怎么软磨硬泡,毕竟从这个酒馆长大,他对这里的每个人,每件事都了如指掌。老板架不住他花哨的说辞,从橱子里拿出一瓶落灰的酒。虽然脸上看起来有些不甘,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说好了?下次还是这种货色?”他一边准备斟酒一边盯着如坐针毡的那个小伙。
“没问题,没问题!”年轻人满口答应,他早已经对瓶中的佳酿垂涎欲滴了。
“就一杯。”
“什么!?”
“就一杯。”
“老东西,你想打劫啊!”
“再说就半杯了。”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老板让酒保退下去,自己亲手打开了那个瓶子。浓香四溢。这种味道可不是那种麦芽中压榨出的下等货色能比拟的。醇厚的气味十分沉重,开始是贴着地板爬行,后来逐渐升高,直到满屋都被香气浸泡。本早已醉成烂泥的酒鬼,闻到香味突然又重回了活力。那些还醒着的,眼睛像是被吸住一样,盯着那瓶子里液体的上下起伏。老板手很稳,一滴不多,一滴不少。给年轻人斟一杯,他自己一杯。就像小孩子在糖果工厂里一样,年轻人的眼睛都没有离开酒瓶,他生怕老板在这说好的一杯中掺点水分。“祝你好运,孩子。干杯!”轻轻一碰,两个人都生怕自己杯子里的spirit洒出一点。
一饮而尽,这是一种最爽朗的感觉,如同拨云见日的快乐。强烈的香气在胸腔里激荡,微辣的刺激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腹腔。“好酒!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教给我啊!!”
“Faramiea,别忘了下次带货来!”老人说着把杯子倒扣了起来,撇开话题。
“你个老家伙。”
“你个小兔崽子。”
两个人对着噗嗤一下笑了,“喂,老头,皱纹又多了。”Faramiea就这么看着老板。
“还不是让你给气的。”老板说着又藏起了那瓶酒,“你要是像你哥哥一样当了军官我还担心的屁。”
----------------------------------------------城破----------------------------------------------
突然,门被撞开,几个兵士冲进了酒馆。“都别动,我们来抓回那几个士兵!”
一个人刚刚想从旁门开溜,就被匕首划过了喉咙,倒在血泊里,碰撒了半瓶红酒。那沾染了衣襟的,不知道是佳酿还是血色。
抓走的,有士兵,有平民。找逃兵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众所周知的谎言。肯定哪里有吃了败仗了,肯定又要抓补充兵了。老板就这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示意Faramiea放下手里的凳子腿。太寻常了,这种事情太寻常了。
绑着的,铐住的,有些体弱多病到麻绳都不用绑的,在颠簸的马车上东倒西歪。上车前,每个人都被搜了身。大多人身上都只有不超过十个银币,有武器的被缴了械,从佩剑到匕首都没放过。“赌赌这是去哪?”一个聪明的开启了赌局,引来了几个围观者。不过这都没有必要;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的目的地——Mesilian。听过传闻的,读过报纸的,好打听的都知道现在还有哪里在打仗。从王都到NewBre到这个边境要塞只有六天路程,但由于车队庞大的体型减慢了步伐,大多数人都花了十天才到。
第十天日落时分,车队终于在血色的夕阳下进入了即将关闭的要塞。这里屯驻标准为三千多士兵,而新来的家伙足足有一万人。一多半没打过仗,另一多半都不知道什么是打仗。铁匠,渔夫,农民,地头蛇,只要符合了帝国的征兵标准:男性,身高5。7英尺以上,就会被那些在大街上游走,急于达成指标的宪兵们拉来凑数。
人们推推搡搡的,把自己从一个罐头涌进另一个罐头。Faramiea安静的跟着人群,他可不觉得自己想死在这里。他要找个地方出去。入夜了,伙食简陋的让人想要自杀,每个人分到一片黑面包和一小块黄油。补给还在路上,他们现在只有这个。
Faramiea从自己的罐头里爬了出来,一路上踩到了不少人的肚子或者手。围墙有十几米高,厚重的石块每一块都紧密相扣,让人感到安全又绝望。这样看来,逃出去是不太可能的了。城墙上来回走动的哨兵根本不屑于像城下的那些候补兵张望,他们清楚没人能轻易进入要塞,更没人能轻易出去。
Faramiea坐了下来,看着被四周城墙围堵的天空。谁知道过两天就会遇到什么了呢。他的计划很简单,只有一有机会就逃出这个要塞,干自己的老本行,一年又一年,虽然也是刀尖上跳舞,但至少舒心快活。
“咣!”一声巨响。“咣!”又一声,然后城墙的结构被震慑的瑟瑟发抖。
睡着的,醒着的此刻都已经无法放下内心的担子。不知道从城墙上那个角落里传出“城破了!快逃!”的喊声,那群由乌合之众组成的候补兵团瞬间化作鸟兽散。有些人像拿着一根木棍一样比划着不知从哪里见到的弩弓,有人抢到一根长矛,有人趁乱拿到了头盔和胸甲。乱作一团的人就像被困住的洪水,四处冲撞,寻找出路。
终于,通向后方的吊门被放了下来,但同时打开的,还有黑墙上的缺口。兽人们不知用了什么魔法,炸开了这座城池自以为最为坚固的防御——黑墙,而这些被关在城外的饥渴杀手早已经难耐心中的欲望。他们追赶着城中剩下的人,有几个跑疯了的,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摘下头盔,对受害者撕咬着。他们太渴望鲜血了。
跑出了几千人,留下了几千人。吊门在撤离完成一半的时候被关闭了,把剩下的人牢牢地和这座要塞一起钉死。一两根箭矢从城墙上射出,尴尬的扎进了土地或自己人的胸膛。城墙上的弓箭手们急忙处理混乱的要塞,无心顾及背后广袤的黑暗。兽人们的云梯到了。他们把死者堆积作为盾墙,然后在要塞的城墙上架设云梯。开始是一两部,斗志尚存的人们很快就将他们摧毁。之后是一群,即便是在强大的战士也无法改变什么。丧钟痛苦的摇动了起来,这是撤退的钟声。本该12响的钟声仅仅响了3声就静默了,Mesilian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要塞就这样终于看到了自己传奇的终结。Faramiea是不幸困在城内的人之一,那帮杀手们只是还没有找到他。
仅仅半小时,城破。
---------------------------------------------人事----------------------------------------------
“嘘嘘嘘!”一双手捂住了刚刚苏醒的Faramiea的嘴巴,他挣扎着,想把这双布满老茧的手挣开。“城破了,说话就是死!”那人低声耳语道。Faramiea点点头,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坚不可摧的堡垒会被轻易攻破。那个人开始移动了,“想活命,跟我来。”Faramiea只是傻傻的跟着。
像两个在黑暗行动的魅影,他们借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和废墟间的缝隙穿过了一道道封锁区和岗哨。突然,有个兽人听到了什么,向这两只狡猾的田鼠的洞穴走去。他拨开瓦砾和砖石,拆下承重板。突然,他的身体飞了出去,被牢牢钉在了城墙上面。
“快走!”Faramiea的同伴大喊道。
在南方的戈壁上,两个人一直走了三个多小时,知道再也看不见身后的尾巴。“是你!是你把他打飞的!”Faramiea对他这个新同伴感到十分的惊奇。“其实我只是帮了你一个忙,本质来说,还是你打飞的。”“我?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说到这里,Faramiea突然有些心虚,“是我。吗?”
“年轻人,还有啥地方去吗?”那人先发问了。
“没有。”Faramiea还有点谨慎。
“没关系,你现在有了。到时候,如果你想找到你自己的答案,就来这个叫做Ossac的地方来找我。”
“我该叫你什么?”
“Cadhla,叫我这个就好了,到时候见吧!”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不知道。”那人耸耸肩,“不过你很快就会从各种地方听到我们的传言了。”
说完,那人留下一个包裹,就消失在了一个沙丘后面不见了。“该死的!你把我一个人留在沙漠里很好玩吗?快滚出来!江湖骗子!”
背包里的东西并不多,Faramiea找到一张地图,上面写道:东行隘口,北至迷雾。前人路径,老马识途。
“你他妈打什么谜语啊!快出来啊!”
遥远的黑墙闪着耀眼的黑色光芒,硝烟从破败的要塞中飘散,指引了归途。
他也许早该就被沙漠吞噬了,这里也许才是他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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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色的风沙中,他又想起了自己之前摸着Victoria头说出的那句话,“感谢恐惧吧,正是恐惧让我们活着。”(It's_good_to_feel_fear,it_is_what_keep_you_alive。)然而,他现在格外的平静。望着那一同消逝的黑影,觉得格外安详。
“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