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绝尘而去,步霏语回过身,环顾四周,发现那个缠人的无赖居然不见了身影,只看见夜离一个人倚在树下,懒洋洋地晒太阳,步霏语二话不说,走上前去,直接将他拽走。
“喂,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就不能斯文点?”夜离不满地拧眉,整个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步霏语连拖带拽地给拉走了。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夕阳摇摇欲坠地挂在黑黝黝的森林边缘,绝望地徘徊,山风吹来,撕扯着树梢,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郁郁葱葱的迷雾森林,波涛如海,犹如一大团凝聚在山脚下的浓重黑烟,一片深寂,神秘莫测。
“喏,那条路的尽头就是迷雾森林了。”夜离指着远处唯一的一条幽深小径说道,“里面机关重重,常年被迷雾瘴气所笼罩,进去的人非死即伤,能活着出来的基本上没有。”
步霏语抬眸看去,目力所及,只见林木幽深,古树参天,随着缓坡徐徐上升,重重叠叠,逶迤连绵,望不到头。
“快看,是堂主出来了!”远处突然传来一片嘈杂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从那林荫小道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周围几名留守的男子立刻一窝蜂地围了上去,将那重伤昏迷的男子抬到一片空地上。
“唉,又是一个,这已经是近日来的第七个了。”片刻前还人烟稀少的地方,很快便陆陆续续地聚满了人,速度之快让人乍舌,由此可见,他们之前便已经一直守在这附近了。
夜离抱肩站在人群中,淡淡看了一眼浑身是血污的男子,从容貌上还依稀可辨认,他低声对身旁的白衣女子说道,“是朝晖山庄墨韵堂的堂主,伤成这样,估计是活不成了。”
步霏语微微蹙眉,踮起脚尖,也朝里面看了一眼,那男子倒在乌黑的血泊中,浑身上下至少有数十处伤口,皆被不知名的暗器所伤,而且每个暗器上都沾了剧毒,心下不禁泛起一阵疑惑,“这迷雾森林里怎么会平白无故有这么多的暗器?莫非是人为?”
“人为?”夜离单手托着下颚,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如果真是人为,那这个人也太可怕了,而且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保护雪樱圣花!”步霏语斩钉截铁地回答,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男子,“夜离,你上回说迷雾森林里还住了一群妖怪,是怎么回事?”
“哦,我猜的。”夜离两手一摊,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贯的玩世不恭,“千机老人跟我说,迷雾森林里还住了人,至于是什么人他就不知道了,我想除了妖怪,还会有谁住在这种鬼地方!”
步霏语白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朝着青龙客栈的方向走去。
“哎,你等等我!”夜离赶紧追了出来,与步霏语并肩走着,“你打算怎么办?”
“嗯……”步霏语沉吟半晌,将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笃定地分析道,“我猜里面的机关应该主要是由暗器构成,如果是这样,那便难不倒我,至于那迷雾瘴气,我有蔓尧炼制的丹药,应该也不成问题,眼下我唯一担心的便是那里面究竟住了什么人,其次便是那些留守在西泽岭,对雪樱圣花虎视眈眈的各大门派。”
“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等若水,准备自己单干?”夜离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很快又耸了耸肩膀,一脸警惕,“你可别指望我,我是没这胆量进去的。”
“指望你?少臭美了,我可不想带你进去,拖我的后腿。”步霏语俏皮笑了笑,又幽幽叹了口气,“师兄恐怕是赶不回来了,今天早上我收到梦瑶的飞鸽传书,师父她出关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啊!这么快!”夜离小小地吃了一惊,“那若水岂不是完蛋了?”
“只希望师兄能替我拖住师父,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步霏语一边思索一边沿着缓坡往下走,“如今我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下一个完蛋的人就该是我了。”
“可那些守在西泽岭的各大门派还没有解决呢?”夜离神色担忧地提醒道,“他们可都是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啊!”
“不管了,先拿到雪樱圣花再说,其它的走一步算一步。”步霏语轻叹一声,心中已下了决定,“今晚我先养精蓄锐,明天就去迷雾森林里一探究竟!”
夜幕降临,更深人静,月色清明如水,洒在万物之上,让一草一木都笼上了一层轻纱,变得模糊不真切。
回到客栈后,步霏语去了血影住的客房,一推开门,便看见楚凌烟坐在里面,端着一杯茶水,愣愣地出神。
“你怎么会在这?”步霏语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你回来了。”楚凌烟回过神,放下手中的茶水,莞尔一笑道,“我猜想你一定不会乖乖地回我的房间,所以就来这等你了。”
“我累了,想休息了。”步霏语转身,打开门,直接下了逐客令,眼下这个节骨眼,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和楚凌烟纠缠不清了。
楚凌烟低下头,苦涩笑了笑,还是站起身,向外走去,路过步霏语的身侧时,停了下来,他沉声问道,“你真的非去不可吗?”
步霏语愣了愣,很快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抬起头,澄澈的美眸透露着一丝坚定,“是。”
“……”楚凌烟沉默了一会,只是淡淡道,“你早点休息。”
步霏语看着他抬步踏出房间,身影在夜幕中越发显得模糊,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心里突然间觉得空荡荡的,很不是滋味,她关上门,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杯茶水,还泛着腾腾热气,有些头疼的揉揉脑袋,向床边走去。
她刚解下腰带,耳边又响起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我说过我累了。”步霏语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打算,继续宽衣解带,但咚咚的敲门声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步霏语有些恼了,甩手将腰带扔在床榻上,板着脸走到门口,“砰”的一声打开门,脱口而出,“你烦……”
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并不是楚凌烟,而是一个黑衣男子,眉目疏朗,五官棱角分明,带着几分儒雅之气,“怎么是你?”
“夫人,打扰了,我可以进来说话吗?”曙微问道。
“嗯。”步霏语点点头,侧了个身子,让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坐吧。”步霏语将桌上的茶水顺便倒了一杯递给他,自己也寻了个空位坐下,“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曙微接过步霏语手中的茶,开门见山地说道,“在下今日来,只是想请夫人劝劝楼主。”
“他又怎么了?”步霏语不解地蹙眉。
曙微抿了一口茶水,回答道,“其实这次我与楼主来西泽岭,并不打算停留,但那日楼主在茶楼上,意外看见夫人也来了西泽岭,所以便留了下来,还派我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夫人和那些聚集在西泽岭的武林人士一样,都是为了迷雾森林里的雪樱圣花而来。如今楼主因为担心夫人的安危,迟迟不肯走,甚至连边城的紧急战事都不管不顾。”
曙微的一番话让步霏语很意外,整颗心就如一潭平静的湖水被突然扔进了一颗石子,搅得乱七八糟,她紧紧抿着红唇,沉默了一会,问道,“边城出了什么紧急战事?”
“大军压境,四面楚歌,楼主再不赶去,恐怕会天下大乱。”曙微简短地回答了一句,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凝重。
步霏语垂眸,澄澈如水的眸子如幽潭一般泛起层层涟漪,一番深思熟虑后,她抬起头,淡淡道,“你放心,我会让他离开的。”
“多谢夫人,曙微告辞了。”曙微站起身,抱拳作揖,转身退了出去。
遥夜沉沉,晚风冷飕飕地刮着,卷浮起的砂粒,直拍拍地打在窗纸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屋内,烛火闪闪烁烁,也不时地爆出一丝细微的声响。
窗前,立着一白衣男子,墨发高高挽起,一身白袍纯洁如雪,身姿挺拔,在他身后跪着四名男子,皆是一身黑衣紧服,神情肃然。
“请楼主三思,今夜务必得离开,不能再耽搁了!”祺星抱拳跪在原地,等了许久,仍然没有得到跟前白衣男子的回答,忍不住又开口劝道,“辰国联合乌晋两国,携百万大军压境,现在已经兵临城下了,楼主再不去,南斗落秋他们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一旦边城被攻破,后果将不堪设想!”
屋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白衣男子最后的决定,每个人的神情都忐忑不安。
突然,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引了过去,众人只见一个白衣公子推门走了进来,似乎因为出门太过匆忙的缘故,连腰带都忘了系,一身清浅的月白色长衫穿在她身上也变得略显宽大,衬得腰身更加不盈一握,如弱柳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