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小了,天空依旧昏暗,窗前的绿色枝叶被雨水冲洗得发亮,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紫藤花香,淡紫色的花瓣沾着雨水飘落了一地。
小钗端着早膳走了进来,小声唤了一句站在窗边的白衣女子,“王妃,该用早膳了。”
“我不想吃,你拿走吧。”步霏语将头依靠在窗棂前,淡淡道。
“这……”小钗蹙了蹙眉,看了眼那单薄的身影,忍不住劝道,“王妃,您还是吃一些吧,您本就受了伤,昨晚已经什么都没吃了,再加上一夜未睡,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呢?”
“我没有胃口。”步霏语依旧淡淡道。
小钗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端着早膳退了出去,却在门口与迎面走来的墨衣男子差点撞上,“白公子。”
“你先下去吧,把这个给我。”白云飞从小钗手里接过那原封未动的早膳,抬步走了进去。
步霏语并未转身,双眸依旧看着窗外的风景,光是闻着那淡淡的药香便知道是谁来了,只不过,她不愿意搭理那个人。
白云飞心里明白步霏语是在恼他,放下手中的早膳,无奈地笑了笑,“本来还打算在药庄躲几天清静的,可一大早就听说,某些人伤的伤,病的病,真是不让人省心呐。”
步霏语依旧不理会,白云飞也不在意,又看了眼桌上原封未动的早膳,漫不经心道,“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恐怕那个人也无法安心养伤了。”
步霏语眉梢微动,终于转过身来,神色疑惑地看着白云飞,心头却莫名的一跳。
白云飞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你可知他伤得不轻啊。”
“什么?”步霏语蹙眉,有些不解,楚凌烟受伤了?怎么可能,昨天还见他好好的。
似乎知道步霏语的疑虑,白云飞会心一笑,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解释道,“你们习武之人应该很清楚,突然撤回内力,必然会受到反噬,他没当场吐血就不错了,还能死撑那么久替你包扎伤口,我真是服了他了。”
步霏语这才明白过来了,莫非是昨天她替寒若水挡下那一剑时,楚凌烟撤回内力震伤了自己,心中突然一紧,着急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唉……”白云飞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水,却不回答,只是不停地摇头。
步霏语有些慌了,快步走上前,“他到底怎么样了?”
“难说啊……”白云飞低头,掩饰住自己唇边的笑意,“估计得半个月下不了床,如果不好好调养,恐怕会落下病根。”
“你不是医术很好吗?你一定有办法啊!”步霏语一把拽住白云飞,过于激动,让她不小心撕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殷红色的血立刻渗透了出来,一阵钻心的疼传遍全身。
“小心!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白云飞赶忙将步霏语扶到床边,打开药箱,拿出各种上好的伤药。
“他到底怎么样了?”步霏语仍旧不依不饶地问道,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
“他那是心病,我可医不好。”白云飞头也不抬地回答,手上十分娴熟地开始替步霏语包扎伤口,“你既然担心,不如去看看他,说不定他的心病就好了。”
步霏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愠怒,“白云飞,你戏弄我!”
“我并没有戏弄你,他是真的受伤了,我只不过是把他的病情说得重一些罢了。”白云飞抬头,狡黠一笑,“你看,我三言两语便试出了你的真心,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又怎样,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步霏语撇过头去,神色淡漠。
白云飞摇头一叹,继续手上的动作,“其实一年前你根本不必假死,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化解所有危机,甚至让你安然无恙。”
步霏语回过头,嘲讽一笑,“白云飞,你何必在这装傻?一年前我之所以选择假死离开并不全是因为当时瑄王府被围。”
“难道是因为……”白云飞若有所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来药庄密室里的人将一切都告诉你们了吧。”步霏语了然一笑,语气冰冷决绝,“十六年前,楚御风派人灭了我步云庄上下三百多条性命,连妇孺小孩都不放过,让我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单凭这一点,便注定了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
“可是他真的很爱你。”白云飞忍不住抱怨道,“这一年来,他每天都过得像丢了魂似的,我好几次都想告诉他真相,但我又不确定你是否还活着,简直快把我憋死了。”
步霏语心头掠过一丝疼,却仍旧装作满不在乎地模样,挑眉反问道,“可他也很爱辰雪柔,不是吗?”
“他对辰雪柔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白云飞蹙眉解释,却发现这句解释有些苍白,可是他只能言尽于此。
“你不必替他当说客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步霏语冷冷打断,她不想听到任何一个让她动摇的理由,“我终有一天会杀了楚御风,用他的人头来祭拜步云庄三百条亡魂,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得去吗?”
白云飞沉默了,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虽然知道楚凌烟和他的父皇关系不好,甚至可以说像仇人一般,但在得知楚御风被人下了毒,楚凌烟依旧不会置之不理,甚至会带他进宫为楚御风诊脉,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与那个人相识了七年,但他依旧无法猜透那个人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步霏语将目光移向窗外,美眸掠过一抹苍凉,“与其日后反目成仇,不如早点了断,我不想彼此为难。”
白云飞也不再说什么,用剩下的纱布将伤口缠上,一本正经道,“你这伤幸亏得到及时处理,以后要小心点,别再让伤口裂开,否则可能连整个手都会废了。”
步霏语看了眼手臂上的伤,问道,“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白云飞沉吟一会,答道,“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三五月。”
“什么?”步霏语一脸的不相信,语气不悦道,“你该不会是想故意拖延时间,把我留在瑄王府?”
白云飞赶忙否认,“喂喂喂!医者父母心,我可不干这种缺德事。”
步霏语直言不讳道,“我记得你有一种治外伤的灵药,只需三五日便可让伤口痊愈,当初我坠崖受伤时也曾服过,你就别藏着了,赶紧拿出来。”
“记性不错嘛。”白云飞有些意外地瞥了一眼步霏语,斩钉截铁道,“那药我不能给你。”
步霏语眯了眯眼,“白云飞,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怕这罚酒你给不起。”白云飞摇摇头,满面笑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内力被封,又受了伤,现在的你,恐怕还未必是我的对手。”
“你!”步霏语一时气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把药给我?”
“不是我不肯给你,只是欲速则不达,那药伤身子,当初若不是因为你受的剑伤上面有剧毒,我担心伤口感染,要了你的小命,否则才不会给你服用呢。”白云飞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药瓶一边慢悠悠说道,“如今你又没有中毒,何必急着养好伤呢?”
步霏语轻叹一声,妥协道,“我急着养好伤,是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我没有时间了。”
白云飞直接问道,“什么事?”
步霏语犹豫了一会,垂眸道,“你听说过雪樱圣花吗?”
“雪樱圣花?”白云飞惊讶道,“古医书上曾记载过,雪樱圣花不仅能解百毒,而且习武之人服下更可功力大增,是这世上不可多得奇物,只是它二十年一次花期,十分难得,且摘下后必须在十日之内入药,否则便成了一朵普通的花。”
步霏语点头默认,“下个月中旬,便是雪樱圣花二十年一次的花期,我不可以错过。”
“可是……”白云飞顿了顿,试探性地说道,“雪樱圣花一直只是一个传说,世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它长在哪。数百年来,只要有一点关于雪樱圣花的线索,总会轰动武林,引来各界人士的争相抢夺,但从没有一个人得到过,而且前去寻找它的人大都不明原因的死了,连雪樱圣花的样子也未曾见到过。我好心提醒你,可别被人骗了。”
“无论是真还是假,我都要试一试。”步霏语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散散飘落的紫藤花瓣,眉宇间拢过沉沉的伤痛,“一年前,我中了碎心掌,师父为了救我,不惜将毒引到自己的身上,还为此折损了一半的内力,我想要得到雪樱圣花,为师父解毒,同时补回那失去的一半内力。”
“难怪一年前你伤得那么重,又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机,最后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白云飞若有所悟,心中却深受震撼,折损半数内力,以身引毒,如此不遗余力地救人,这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办到的。
“十六年前,师父将我从大火中救出,养育我,授我武功,待我恩重如山,可我却无以为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为师父拿到雪樱圣花。”步霏语回过头,语气透着一丝无奈,“时间不多了,我不想将仅剩的时间耗在这里慢慢养伤。”
步霏语说到此处,故意停了停,瞥了一眼白云飞,“如果你还不肯给我的话,那我只好带伤上路了,万一路上不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又威胁我,我上辈子欠你的吗?”白云飞无奈皱皱眉,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白色药瓶,刚递过去又赶忙收了回来,“药可以给你,不过你要清楚这药服一次,便伤一次身子,它不仅会使你的体质变差,还可能会带来其它问题,连我都无法预料,即使如此,你依然要用吗?”
步霏语根本不考虑,直接走过去,拿过白云飞手上的白色药瓶,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你还是瞒着楚凌烟吧,免得他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