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青白不接地过着,楚凌烟每日都会到胧月阁小坐片刻,偶尔耍耍无赖,或者说些口无遮拦的话,起初步霏语还会生气地将他轰走,可之后楚凌烟来得越发勤快,大门锁上了,也能翻墙进来,步霏语也懒得轰了,索性不去理会,直接当他是透明的,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这一日,难得清静,楚凌烟没有来胧月阁惹步霏语心烦,步霏语用过晚膳后,便坐在卧榻上翻看医书,花梦瑶也陪在一旁,她远远地坐在窗边,单手撑着脑袋,靠在窗棱上,仰头望着夜空,百无聊赖的数起了星星,忽见窗外有黑影闪过,她立刻一个翻身跳了出去。
“谁!”她警惕地看着四周,冷声喊道,“出来!”
只听见嗖的一声,一个飞镖朝她射来,她伸出两根手指,用力一截,接住了飞镖,却见上面夹了一张字条,她皱了下眉,疑惑地走回了屋里。
步霏语放下手中的医书,抬头询问道,“怎么了?”
“主子,发现一张字条。”花梦瑶将手中的纸片递了过去。
步霏语随手接过,打开一看,脸上的神色蓦然大变,她神色凝重地走到烛火边,将字条烧了,淡淡开口道,“梦瑶,我出去一趟,府内一切交给你了。”
“是。”花梦瑶不禁有些好奇那张字条究竟写着什么,竟然让她的主子一瞬间变了脸色。
浓浓夜色中,步霏语一身黑色夜行衣站在房檐上,迎风而立,黑色的面纱遮住了清丽脱俗的容颜,一双澄澈的眸子凝视着远处的黑影,这人是谁?居然知道她的身份,甚至连她是……
黑影侧头看了眼远处的黑衣女子,转身踮脚一跃,飞身离去。
步霏语脚尖轻轻一点,施展轻功,跟了上去,她追着黑影在伽都街头转了几个圈,黑影在一个府邸前消失不见了。
她抬头看去,竟然是贾府!她心中莫名觉得有一丝不安,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要将她引到这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翻身跃了进去,穿过长长的走廊,忽见一个黑色的身影行色匆匆的向一间屋子走去,满身风尘仆仆,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应该不是引她来的那个黑衣人。
步霏语猫着腰,悄然跟上,点脚跳上了房梁,趴在天窗上,揭开一片瓦砾,俯身向里面看去。
屋内一灯如豆,摆设奢华,一张铺着虎皮的躺椅上靠着一个身着棕色锦服的中年男子,他单手撑着头,双眸微闭,似在闭目养神。
门咯吱一声开了,一黑衣男子推门走了进来,一条可怖的疤痕将整张脸一分为二。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贾硕睁开眼睛,看着推门而入的人。
“一切都办妥了,世上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刀疤男子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可怖的面容更加狰狞,“除了那个人!”
贾硕挑眉一笑,“没想到十五年了,你还如此恨他?”
“哼,我怎能不恨!”刀疤男子冷哼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十五年前他让我带人灭了步云庄,事后却卸磨杀驴,杀我灭口,我脸上这条疤痕还是拜他所赐呢!”
步云庄是被人灭了的?
步霏语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有一瞬间的停滞,脸上血色尽褪,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抖动着。
之后,屋内两人又说了些什么,步霏语已经听不进去了,片刻后,她看着刀疤男子走出房间,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城郊竹林,晚风瑟瑟,夜幕一片漆黑,成片成片的乌云遮住了那清冷的月色,仿佛随时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
“站住!”步霏语从斑斑驳驳的树影下慢慢走出,负手而立,目光流转,如凝薄冰。
刀疤男子勾唇一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蹙眉审视着眼前的蒙面女子。
“十五年前,是你灭了步云庄?”步霏语冷冷问道。
“是又怎样!”刀疤男子不动声色,“你是谁?”
“当年步云庄唯一的活口!”步霏语眉梢一挑,眸中杀意凛然,手中数枚金针,快如闪电般的射了出去。
刀疤男子迅速抽出腰间的配刀,挡下了射来的金针,却被金针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好厉害的金针!”他赞赏道,“不愧是暗宫千影!”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步霏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手中迅速聚起内力,数枚金针又再次齐齐射了出去。
刀疤男子足尖一点,飞身跃起,宝刀横空一扫,只听见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夜色中擦出细微的火花。
这时,竹林中数十名黑衣人飞身而出,将步霏语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宝剑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步霏语负手而立,侧过泠眸,扫视着周身的人,其中一人举剑就向她刺来,她轻点足尖,灵巧的跃到那人身后,一枚金针脱手而出,那人便轻哼一声,缓缓倒下。
“一起上!”其余的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便拔剑冲了上去。
步霏语飞身一跃而起,在空中完美旋转,数十枚金针如仙女散花般齐齐射出。夜色下,她犹如暗夜中盛开的罂粟花,绝美而冷艳,散发致命的气息。
顷刻间,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大雨倾盆而下,像天河决了口子,铺天盖地从夜空中倾斜下来。竹林中,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
步霏语单膝跪地,微微喘气,浑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在她的四周已经倒下成片成片的尸体,血水夹着雨水在泥地上蜿蜒爬行着,潮湿的空气中挟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此刻只剩下寥寥几个黑衣人,他们举着剑,面面相觑,踌躇不前,眼前的黑衣女子浑身散发着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他们的同伴已经尽数倒下,而那女子却毫发未伤!
“你要报仇,也找错人了吧!“一直在一旁冷眼看着的刀疤男子突然开口,“当年让我灭了步云庄的人正是当今皇上楚御风,之后他竟要杀我灭口,他也一样是我的仇人!”
步霏语微微一动,慢慢站起身来,澄澈的美眸流露着震惊之色,当年的那场大火她也曾怀疑过,但只因为师父的一再肯定,她才会深信不疑地认为那只是一场意外,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难怪师父不准她接近皇室中人,难怪师父不希望她回步云庄,难怪她每次向师父问起当年的事,师父总是言词闪烁,不愿意多说,原来,师父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地骗她!
“我们走!”刀疤男子对身边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命令道。
几个黑衣人警惕的看了眼呆愣在大雨中的黑衣女子,转身提着剑飞身离去。
雨像是无止尽的,不知疲倦地下着,夹着狂风无情肆虐着,漫天飞舞,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白刃般的光芒反射出黑衣女子如雪般惨白的脸,震耳欲聋的雷声不断在耳边炸响,她冷冰冰地站在原地,任凭雨水打在身上,似有浓重的悲哀,笼罩她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过了许久,她终于转身,足尖一点,施展轻功,向步云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