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瑄王府,步霏语随便用了一点晚膳后,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沉思。
此刻,屋内只剩下花梦瑶陪着,她端了把凳子,坐到步霏语旁边,满脸好奇的问道,“主子,你什么时候劫的银子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步霏语收回思绪,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你猜猜看啊?”
“这几天被禁足在瑄王府,我一直都跟在主子身边啊!除了前天下午我回屋睡觉了,莫非……”花梦瑶收到此处故意顿了顿,挑眉一笑,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凭主子的轻功,眨眼间往返几十里地是不成问题的。”
“嗯……”步霏语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语气还带着几分赞赏,“分析的不错!继续啊……”
花梦瑶实在编不下去,只好调皮一笑,道,“主子,我逗你玩的!”
步霏语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越发大胆,没个正经。
“那茶楼里说书的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我这就带人去教训他一顿!”花梦瑶气愤地拍了下桌子,卷起衣袖,一副就要冲出去揍人的样子。
步霏语一把将花梦瑶按回了座位,“你就算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也没有用啊,又不关他的事。”
“那是谁这么大胆,敢冒充主子?”花梦瑶眼珠一转,神色严肃,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该不会是使者大人干的吧,那个说书男子说过,幽冥使者对外宣称确有此事。”
“这不太可能,他还没这胆子。”步霏语摇头,一口否决,分析道,“我想他应该是上回在醉仙居被我们戏弄了,心有不甘,可偏偏又四处找不到我们,如今刚好碰上这件事,就趁机插上一脚,想要浑水摸鱼,以此逼我现身,找他算账!”
花梦瑶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忍不住忿忿道,“这使者大人也太胡闹!平时尽接一些奇怪单子刁难主子,这回倒好,直接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陷主子于不义!”
步霏语抿嘴一笑,“所以啊,我更不能上他的当,越是如此,我越得沉住气。”
“那主子想怎么做?”花梦瑶问道。
步霏语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一边卸妆一边说道,“今晚不是还有一批赈灾款要送往落水城吗?”
花梦瑶长长地“哦”了一声,回答道,“主子的意思是,一定还会有人再去劫这批银子!”
晚风猎猎,皎月当空。
步霏语一身黑色夜行衣翻身跃出了瑄王府,一路沿着押运赈灾银的方向飞去,耳边只余风声瑟瑟作响。
她在一片树林前停了下来,朦胧的月色下,地上有深深的马车驶过的痕迹,往前走去,竟发现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还是来晚了吗?”她眉头微蹙,蹲下身子,用手沾了点地上的血迹,发现还是湿的。
起身再往前走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个身着官服的人,她上前蹲下身子查看,发现所有的人身上没有一丝伤口,只有嘴角一抹殷虹血色。
“连死法都模仿得分毫不差,还真是下了番功夫!”她勾唇笑了笑,伸手将其中一个人的头侧过去,摸了摸他的脖子处,发现有一个非常细小的伤口,她微微一施内力,一枚金针嗖的一下从伤口处飞出,飞到了她的手上,她拿起那枚金针,在月光下仔细翻看了下,发现上面并没有如同她自己的金针一样,有着独特的暗纹。
“看来不是阁中人做的。”她小声喃喃,毕竟很少有外人知道她的金针上还刻有暗纹,即使知道,也无法雕刻,除非是千影阁内部的人。
正思索着,忽觉身后有人,她迅速起身,同时手中数枚金针齐齐发出,一个身影飞身躲过,而后稳稳的落在一棵树上。
她抬头看去,清冷的月色下,树上静静的站着一个男子,白衣如雪,青丝如绸,手中轻摇着一把绘着江南烟雨的折扇,月色自他身后照过来,周身如镀银边,脸上的雪玉面具,也在月色下流淌着淡淡光辉。
步霏语警惕的望着树上之人,能如此轻易地躲过她发出的金针,看来此人武功极高,她不能掉以轻心。
白衣男子一个纵身,轻飘飘的自树上一跃而下,落到步霏语的面前,看着一地的尸体开口说道,“没想到,暗宫第一杀手,千影阁主也会做这种泯灭天良的事,替人劫这不义之财,罔顾落水城上万百姓的性命!”
步霏语想要辩解,却突然发现她根本解释不清楚,眼下她被人当场撞到,手拿金针蹲在满地的尸体前,此情此景再加上江湖上沸沸扬扬的传言,她是百口莫辩了,步霏语又气又恼,用粗哑的男子嗓音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你又是谁?本阁主的事儿,用得着你管!”
“好大的脾气。”白衣男子轻勾嘴角,口气淡淡,简单的几个字,就有种不可一世的冷傲,“在下烟雨楼,风烟雨。”
听了这名号,步霏语面色微变,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十指,冷笑说道,“原来是烟雨楼的楼主,真是难为了,本阁主这点小事竟然惊动了您的大驾。”
烟雨楼是七年前在江湖上出现的,云行雨施,疏财仗义,为民除害,在百姓心中可以说是德高望重。楼主风烟雨的武功更是出神入化,只不过,近年来,不知是何原因,此人渐渐销声匿迹,已鲜少在江湖上走动,许多事都是由其下十二阁出面处理的。
而如今,没想到风烟雨竟然会为了赈灾款,亲自来捉她。
步霏语微微抿了唇,冷冷的语调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烟雨楼在江湖上素来行侠仗义,怎么……风楼主今天想要替落水城的百姓,杀了我吗?”
“有何不可?”白衣男子轻笑说道,下一瞬便手握烟雨折扇直接朝步霏语袭来,动作快捷如电,身法缥缈似仙。
步霏语点足跃起,迅速躲过,同时手中金针借着内力齐齐发出。
白衣男子打开烟雨折扇,将数枚金针全部接下,手腕灵巧一转,数枚金针又全部反射向了步霏语。
步霏语心下一惊,向后退去,反身弯下,险险躲过,她回身看去,金针连成一排直线,全部嵌在了身后粗壮的树干上。
步霏语蹙眉看着眼前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竟然能将她射出的金针全部还给了她,这般出神入化的功夫,她恐怕是望尘莫及了,如今胜负已分,眼下她还是尽早脱身为妙,否则必死无疑啊,她可不想把小命稀里糊涂地丢在这儿了。
步霏语决定先与他周旋,再找机会逃走,于是她挑眉问道,“风楼主,就这么肯定这赈灾款是本阁主劫的?”
白衣男子停了下来,轻摇折扇,语气讥讽,“怎么,千影阁主敢做不敢当吗?刚才不是还承认得挺爽快?”
“你!”步霏语顿时语塞,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和楚凌烟那个痞子无赖一样的难缠,一样的让她头疼,一样的让她无可奈何,对于风烟雨,她是打不过,对于楚凌烟,她是算计不过,再加上一个夜离,最近的她可真是遇人不淑啊。
“既然风楼主执意这么认为,我无话可说!”步霏语微叹一声,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几步,看准了身后的一个方向,准备逃走。
白衣男子一眼便洞悉了步霏语的意图,几步向前,伸手及时锁住了步霏语的肩胛,“这就想逃了?”
步霏语身形一顿,反手一枚金针射向他,白衣男子打开烟雨折扇,轻而易举地又挡下了。
步霏语又气又恼,只能点足强行跃起,不料夜行衣被他撕破,露出白皙的香肩,肩膀上一只蝴蝶花纹栩栩如生。
“你是个女子?!”白衣男子猛地收回了手,雪玉面具底下掠过惊异的神色。
步霏语抓紧机会,一个飞身便跃上了树,用手遮住肩膀,她冷冷望着眼前之人,并不理会他的惊疑,只是用另一只手扫过身旁的树叶,迅速聚起十成内力,顷刻间,数百枚树叶如天女散花一般向那人齐齐射去。
白衣男子只觉眼前一阵铺天盖地绿色向他疾卷而来,他点足跃起,向后退去,用烟雨折扇挡在面前,不断挥舞着,扫开了眼前的树叶,待那树叶散尽,再抬头看去,树上早已空无一人,只余空荡荡的树干。
他低头打开烟雨折扇,上面早已是千疮百孔,只余一枚刚才挡下的金针,细细看去,才发现金针上竟雕刻着奇怪的暗纹,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冷光。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走到一个尸体旁,俯下身,摸了摸尸体的脖子,从脖子上抽出一枚金针,对比着折扇上的金针,两枚金针在月光下同样泛着淡淡的冷光,不同的是其中一枚上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根普通的金针。
夜色中,步霏语捂住肩膀在伽都大街的拐角处,一个飞身,跃进了绕香阁的一个房间。
“啊,你是谁?”一个蓝衣女子看着眼前的黑色背影,一脸惊吓。
“是我,梦影。”步霏语转过身来,拉下面纱,清丽的容颜带着浅浅笑意。
花梦影看清了眼前的人,立刻单腿跪下,双手抱拳,收起娇滴滴的声音,正声说道,“参见阁主!”
“起来吧。”步霏语看了眼肩上被撕破的衣服,忍不住蹙了蹙眉,“梦影,先给我一套夜行衣。”
“是。”花梦影转身已经拿来了一套夜行衣,递给了她。
步霏语在屏风后面换好衣服后,走了出来,随意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神色凝重道,“赈灾款被劫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嗯,属下正打算告诉阁主,可是最近总是找不到您!”花梦影答道。
步霏语微微一愣,扶额尴尬地笑了笑,只用一句简单的话带过,“我最近确实比较忙。”
“阁主,您看这个。”花梦影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步霏语抬眸不解地望着蓝衣女子。
“这是赈灾的银子,银子背后有朝廷的记号。”花梦影回答道。
“哪来的?”步霏语随手拿起银子,细细翻看着。
“是绕香阁新来的一个姑娘收到的,那姑娘是外地来的,据她形容给她银子那个人长了一双细长的桃花眼。”花梦影回答道。
“哦?”步霏语眉头微蹙,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子,小声喃喃,“桃花眼……好像在哪见过?”
“是他!”她猛然一惊,想起那天在街头教训伽都首富公子贾剑仁时,他脸上分明就有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只是那个草包有这个本事吗?她不禁有些怀疑。
她垂眸思量了一下,起身吩咐道,“梦影,你这几日筹办一个花魁大赛,为绕香阁的紫露姑娘赎身,要闹得越大越好,让帝都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
“是,阁主。”花梦影点头,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回禀道,“前些日子,幽冥使者气急败坏地到绕香阁来询问您的下落,说是准备掘地三尺,把……您给挖出来。”
步霏语头疼扶额,咬牙恨恨道,“不必理会,若他下次再来,你就说从没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