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国帝都,初元十五年。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街道两旁的商店都已关门收铺,长长的古街,只剩下更夫一人手拿木绑,敲打着铜锣,晃晃悠悠地走着,铜锣拖着长长的尾音,发出哐当的声响,在这无人的街头,听起来分外尖锐。
拐角处,悄无声息地走出一名黑衣女子,穿着一身黑衣男装,黑色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她粗略打量了一眼周围,便轻点足尖,翻身跃上了屋顶,俯身急速奔走,步履轻盈,只是眨眼间便已消失在一个府邸前。
“你……你是谁……?”铁牢内,一个中年男子隔着栅栏,双目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这么快就连本阁主也不认得了吗?”黑衣人并未拉下面纱,只是轻轻一笑,音色清冷如水,却带着三分凌厉。
“千影……阁……阁主!”中年男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你以为落到官府手上,就能逃过一劫了吗?”黑衣人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直视着中年男子,眸中一片寒意。
“求阁主饶命!”男子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属下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属下再也不敢了!”
黑衣人只是漠然地看着,缓缓开口,字字句句如催命符般清晰地传入那中年男子耳中,“你为了一己私利,挪用暗宫的银子,杀害同门,如今还想将暗宫的事出卖给朝廷,来换取自己的性命,本阁主岂能饶你!”
“千影阁主,你以为你真能杀得了我吗?”中年男子冷哼一声,自知逃不过,干脆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咬牙说道,“外面有段府的重兵把守,只要我喊一声,你就逃不了了!”
“威胁我?”黑衣人不屑地笑了笑,美眸微微眯起,“恐怕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黑暗中,一道金光迅速闪过,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人便缓缓倒地,嘴角淌下一抹殷红血色。
庭院中,一白衣男子负手立于窗前,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户倾泻在男子温润如玉的侧脸,漆黑如墨的眸子凝望着黑夜中的某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终于来了。”
他一个翻身,跳出了窗子,轻轻一跃,上了房梁,优雅地摇着一把象牙折扇,漫不经心地说道:“千影阁主半夜来我府上,这就想走了吗?”
黑影微微一愣,侧过身来,轻咳一声,换了一个粗哑的嗓音说道,“怎么,你想留下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黑影转身一跃,轻点足尖,向远处的房梁飞去。
“那就试试!”白衣男子迅速收了手中的折扇,紧随其后。
浓浓的夜色下,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不断在房梁上起起落落,一前一后地追逐着,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来到了一片竹林前。
白衣男子一个翻身跃到了黑影前面,他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青丝束起,黑纱蒙面,一身黑色夜行服,简单利落,数十里地的追赶,丝毫没有打乱他的呼吸,仍旧有条不紊。
“身轻如燕,影步天下,千影阁主果然名不虚传!”白衣男子点头赞赏道。
“不愧是名满帝都的段大将军。”黑影也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惊异,对方居然能够跟上她,既然甩不掉,那只能出手了,黑影随手一挥,一枚金针如一道疾风直直逼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侧身闪过,飞身跃起,不仅躲过了迎面射来的金针,同时伸手想要摘下黑影脸上的面纱。
黑影微微一侧头,灵巧避开,但头上那根束发的簪子却被白衣男子取走,三千发丝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腰间,微风拂过,轻舞飞扬。
这一刻,时光似乎被定格住了,黑影静静站着,如水的月光淡淡地笼罩在她身上,让人有一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之感,虽是黑纱遮面,也难以掩盖她身上散发的清灵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透亮,犹如雨后晴空般令人移不开目,不禁引人联想,在那面纱之下,该是一张怎样的倾城之貌。
“你……”白衣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叹,“没想到,千影阁主竟然是个女子!”
黑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好久没碰到这么厉害的角色了,她也开始细细打量那白衣男子,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容貌如画,手中轻轻摇着一把象牙折扇,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贵气。
“段将军,果真是好身手!”黑影眼眸微微眯起,闲闲地挥了挥手,挑眉笑道,“接下来这几枚金针,不知段将军能否接下?”素手轻扬,数道金光连成一排直线,再次如闪电般射去。
白衣男子飞身跃起,却被射来的金针逼的连连后退,只能不断变换身形,几起几落之间,勉强与金针擦身而过。
“后会无期!”黑影勾唇一笑,趁机一个转身,便向竹林中跃去,丝绸般的墨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敏捷的身影犹如暗夜中的一个精灵。
白衣男子只是脚尖刚刚落地,再抬头看去,眼前早已空无一人,他呆愣在原地,漆黑如墨的眸子凝望着竹林深处,空荡荡的前方只剩竹叶被冷风吹得瑟瑟摇曳,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暗宫千影。”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簪子,忍不住上扬了唇角,连眼底都布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