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尤凡站起身走到土屋两块腐朽的木门前,顿顿观看这个世界。一切安静,祥和。可这一片安宁背后是满山数不清的植被随风晃动。
他撅起嘴角,打开热感探测装置。
顿时一片彩色光团、光点仿佛浩瀚宇宙般的场景浮现在脑海。红、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动物或昆虫体表的温度,它们由高到低。
光团是动物,光点是昆虫。尤凡能从这些光团形体中分析出多数都是老鼠之类的小型啮齿类动物。不过当他开始注意起光点时却觉得奇怪了。
热感的探测范围较广,半径可远至几百米。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探测范围内的光点越来越多。它们从探测范围外聚拢而来,然后跟随探测范围内光点的脚步往三人暂住休息的土屋聚集。
关闭热感,换做高清捕抓眼眸。可以看到种类繁多的夜蛾子从各个能钻进的洞隙扑向屋子内。
“难道是火光引来了它们?”尤凡心中暗想。但是总不能把火扑灭吧!
转眼看向火堆。果然,各种飞蛾不要命的往上扑。它们身体因为燃烧发出的噗噗作响早已覆盖柴火燃烧自身时发出的响动。
有人皱眉,有人欢。尤凡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状况,梁与梁交叉部位那些毛烘烘的蜘蛛可就能大饱口福了。它们忙接不下,手脚并用试图尽可能获取更多的战利品。但是好景不长,有句话叫乐极生悲。随着飞蛾越来越多,它们更是不要命的煽动翅膀,屋子内的蜘蛛网终究寡不敌众全部毁于一旦。
就算如此,这些贪婪的家伙居然还是不愿放弃这获取充足食物的机会,纷纷从墙壁上爬下来,直接啃食没有被火焰彻底燃烧,躺在地上缺胳膊断腿的飞蛾子。
见状尤凡跑到零的身前帮她清理身体周围地面、墙壁将要靠近的蜘蛛。
这些蜘蛛大小不一。小的针尖粗细,大的半个手掌之多。因为小时候被蜘蛛蛰过,尤凡还是比较好怕这种有八只眼八条腿的怪物的。他的动作有些蹑手蹑脚,心里像雾像雨又像风。
眼前的场景分明已经乱成一团,就像一片战场。不过战斗的双方并不对立。飞蛾子拼命扑火,在它们眼中火就是敌人。蜘蛛想尽法子捕抓飞蛾子,在它们眼中飞蛾子就是战利品。而尤凡则是避让双方,他像个卷入战争的无辜者。剩下的两人依旧在睡梦中,它们或许是这乱世中唯一的安宁。
当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迎着火焰霞光十几只比两只手掌平摊开还大的青白色燕尾蝶徐徐飘入屋内。它们像是天使降临,又或是众仙女大驾。
尤凡顿时有种感觉,滑稽可笑。路人皆知这么一个谚语叫捅了马蜂窝。可没人说过有桶了蝴蝶窝这样的事情。
就当尤凡以为这十几只燕尾蝶都死定的时候,他的认知被骤然逆转。巨型翅膀划至火焰上方,因为受到火焰灼烧的面积较大,很容易会瞬间化为灰烬。
然而违背常理的事情发生了。这些燕尾蝶并不像这屋子里其它种类的蛾虫,不要命的冲火堆里扑。反倒是缓步轻盈的落在土屋中央空地上。一个个腹贴于地微微扑煽翅膀,伸出长而卷的喙插进脚下松土之中。
尤凡记得那一大块地方正是之前自己赶走猫眼凤蝶的位置。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尤凡略微思索。再转眼看向地上以及火焰上依旧厮杀成一片的爬虫。影子衬托下之下大肆杀戮的蜘蛛,形象变得更为怪异。
由于战争已经进行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躲在角落里的蜘蛛此时基本全部加入战场。零的身体四周也就变得相对安全。
不过使尤凡觉得更为奇怪的是为什么玉子轩与零都睡得如此深沉。零的状态倒是好解释,自己从头到尾都在忙于为她驱赶杂虫,所以她并没感到异样。可玉子轩没人帮忙,尤凡亲眼瞧见好几只比拇指还粗的蛛虫从他面部爬过。然而,他竟没有半点不良反应。
短暂观察之后尤凡并不顾及玉子轩,至少零的心跳呼吸都很正常。从各项频率来看她似乎还睡得很舒畅。这便让尤凡放下心来。
他缓缓起身,慢步向着燕尾蝶群走去。
“雄蝶!”当他清晰看到这些大型蝶类样貌时,面部出现细微抽搐。
燕尾蝶们一点也不怕事,见尤凡走来也不让步。从它们贪厌的姿势来看,仿佛一群鸦片吸食者,现在正处于云里雾里,无比逍遥、快乐。
尤凡蹲下身用一只手平伸,蒿开它们。就算这般,这些燕尾蝶依旧不飞走,甚至有一两只直接拍打翅膀跳到尤凡摆出的手臂上头,将弯曲的长喙往尤凡手臂皮肤上插。
尤凡不管它们。抓起一小撮松土仔细打量。
片刻他的眼眸颤颤闪烁。同时洒下松土换做双手迅速刨动地面土砾。
直到刨出一个脸盆大,深二、三十公分的洞时才停止动作。
“果然、、、。”他的嗓音不正常,略微嘶哑带着嘲讽。
火影缭绕,浮动。顺着尤凡目光汇聚之处看去。一小块有着乌青白的物体出现在眼底。这瞬间,被尤凡弄开的燕尾蝶群沸腾起来,它们争先恐后朝着那乌青白扑去,将它里三层外三包裹在内。
尤凡并不阻拦或者哄散它们。他起身不紧不慢折回零的身旁,打开小黑金属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小铁锹。随后走过去以自己刨开的洞为中心,开始在其半径约莫两米开外的位置铲起土来。
他动作麻溜,却又是小心翼翼,每一铲下去只会挖出一小铲土砾。
就这样时间一丝一缕过去,铲出的土渣越积越多。当它们堆成一座小山包时,铁锹下已经出现一个长宽不等并不规则的椭圆形坑洼。
视线从坑洼一端徐徐移动到另一端,俨然平躺着两具人的骸骨。
它们面骨乌青,两个黑洞洞里灌满土渍。毛发乱作一团,也搅合着带有水分的土。身上衣物还没有完全腐烂,仔细分辨隐约能看出与李冰蓝所穿的款式基本相同。
尤凡从上至下,从下至上反复观察许久之后,才跨出坑去将手中小铁锹扔到一边。
干柴几乎要被烈火燃烧殆尽,地面上的战场也变得一片死寂,只有少许蛾虫还在蠕动。毛烘烘的蜘蛛们却已经销声匿迹。
加上几块粗干木,尤凡在零身旁坐下,背靠强思索起来。
眼前快要熄灭的篝火,因为新木材的加入,火光渐渐增长。它们飘飘渺渺,闪闪烁烁。
从指骨与颚骨来看,两具骸骨应该是一男一女,而且都是中年。因为他们的骨骼密度,明显处于将要老化状态。从蓝红黄打底的服饰装扮来看,两具骸骨应该跟李冰蓝同族。也同样因为服饰的原因,可以推断出他们并非正常死亡。你不会看到哪家人会让死亡的家属依旧穿着活着时的衣服。于是尤凡产生一个推测:李冰蓝的家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很可能当年李冰蓝家中出事,他们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遭到灭口。
然而念头一转又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从服饰完好度来看,两个人被埋的时间不可能达到十年以上。要知道麻料埋于较为潮湿的土中,十年时间足以让它们土化。可李冰蓝所叙述的事情则是在十一年前,也就是零九年。
如果这两个人不是十年前死掉,而是近几年死掉被埋葬于此。这事就更奇怪了。因为从到达葡萄乡起,直至今日尤凡始终觉得葡萄乡的一切都被调换,所以这两个人应该也是被调换到这个地方居住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就算杀人灭口,他们是新换来的,完全没有被杀害的理由。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少了两个人,乡里有关部门会不知晓吗?
尤凡眼角一颤。这两点很矛盾,一是暗地里那个组织没有理由杀害埋葬在此的两人,二又是对于他们的死有关部门不管不问。
难道只是一场意外?乡里的某个高层做错什么事情,误杀?只有这种解释最为合理。这不得不让尤凡想起那个奇怪的乡长。
首先是她很年轻,我国应该不会出现二十出头便能胜任乡长的人。其次是她的那股子淡漠性情牵引着尤凡不得不去怀疑她不对。最后她的出场就更是古怪。第一晚住宿处的老奶奶说过全乡镇不过二十来口人,街道两侧横七竖八的房屋里住着人的应该有三、四家。那么除此就只有桥头酒店与当地办公人员了。视观葡萄乡的地形,有住宿条件的地方唯有那条不长的街道。
自然而然如果她是这里的最高存在,她理应住在这桥头酒店之内。可是她确是从门外进来,而且外面没有座驾出现。那么她从哪里来?难道住在某栋土屋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