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天空飞舞着洁白的雪花,就像一场飘飞的风雪壮歌一般,将要离开家乡的游子回头望望这片她深爱的故乡,和那即将离别的家。梅姨站在花园的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棉铃渐渐抬起的离家的步伐。踏雪,雪无痕,举首,鸟无迹……
铁旋爷爷摘下草帽,放在胸前,目送着棉铃渐渐走向了车队的前方。棉铃跟在父亲身后,目光时不时地回过来,回望这片白色的街道,这些树叶已凋尽的老树,孤独立在街道旁的电线杆,望着那一根根电线有序地交错在童年的小路上空。望着这片爱得深沉的土地,在自己的身后渐行渐远。飘扬的清风撩动着她额前的荷叶帽檐,棉铃擦干眼角的泪,戴紧帽子,跟上了父亲的步伐……
仆人打开了车门,棉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一只脚踏向了轿车的白地毯上。突然,她的脚停了下来,悬在了半空,铁旋爷爷清楚地看见棉铃的脸上滴下了一滴热泪,她拉下帽檐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让其他人看见自己哭泣的面容。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棉铃父亲坐上了前面的副驾驶座,扭过头对后面的棉铃说:“开车之前最好系上安全带,开车时,可千万别把头伸到外面去。”
棉铃点了点头,将车窗慢慢摇了下去,一片雪花飘了进来,落在了她的手心。
“一路顺风啊,棉铃……”铁旋爷爷在心里默念道,“我知道你在等待的是谁,可是,对不起,实情我不能告诉你,你幼小的心灵是无法承受下那么多东西的。忘了这里的一切吧,随父亲,继续勇敢坚强地生活下去!”他将草帽扣在了头顶,望着车队渐渐将发动机启动起来。
在车队的最前面,渐渐从车窗里伸出一个浅浅的帽檐,棉铃将脸从车窗探了出来,望着这片土地,恋恋不舍地将小手在天空挥着。
铁旋爷爷伸出那双粗糙的手,向着车队挥手致别。盖满雪的车轮渐渐开始转动了,碾过薄薄的积雪,棉铃的小手渐渐停了下来,风从她背面吹来,帽带一松,帽子从棉铃头顶飞扬起来,离开棉铃乌黑的头发,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嫩绿色的四叶草紧紧别住了额前的发丝。
就像童年被抛飞在空中一样,粉红的帽子在天空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飞过树梢,长长的电线杆被远远抛在了脑后。一同被抛在脑后的,还有那儿时的时光、悠悠的童年……车队渐行渐远,近处的风景一点一点从车窗边像走马灯似的掠过眼迹。
风卷着帽檐飘飞,铁旋爷爷跟着车队向前跑去,帽子向着左飞,他便将方向转向左,一阵风将帽子的轨迹吹向右边,铁旋爷爷向着那个方向一跃而起,接住了那顶风中飞扬的帽子。在他身前,车队在白茫茫的雪中渐行渐远了,仅留下雪地里几条长长的轨迹。铁旋爷爷望着车队渐渐远去的背影,再凝视着手中棉铃遗留下的帽子,他发现在帽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片淡绿的橘叶……
“她早上去过橘园了吗?”铁旋爷爷一愣,静静地望着帽中躺着的那枚淡绿色的橘叶。抬头望望车队已经行远的背影,想起棉铃离开海格伦特时的那种不舍,还有这份依托着思念的橘叶,铁旋爷爷握着帽子的手在颤抖。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她的心里,能承受下那么多吗……
窗外的景色在风中游走,在这条苍白漫长的道路上究竟要前行多久,车内的温度渐渐温暖了寒雪的冰冷深邃,却无法温暖那颗深埋的心。
匆匆的流水是时间的飞逝,隔开的却是无尽的天涯。两个孩子,因为命运的捉弄,各自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等待他们的,一方是天堂的囚笼,一方是黑暗的求索……
坐在车上的棉铃渐渐睡着了,手中紧紧攥着的那张纸条渐渐从她手中落了下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棉铃,我走了……”
窗外和风吹拂,一滩残雪从枝头打落在车窗,旋即被雨刷一扫而过。车队像一支浩荡的长龙,碾过积雪,毫无阻拦地向着爱尔兰边境驶去……